太阳和群山呦呦是也

156.呐喊

    一转眼,三月中旬也过完了。整个学院尤其古代文学和文献学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那场学术会议。纪慎写了十几页的工作事项,每做完一项就划去一项,眼看着就要到头了。
 




    而周先生家,却像是遗世独立的小绿洲,丝毫不受影响,仍旧保持着往常的平静和从容。这天上午,柏阅冬在阳台外吹了半个小时笛子,实在是冻得吹不出声了才回来。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张红色的邀请函,封面上正是他们学校的校门。柏阅冬坐下来,假装没有看到,默默喝茶。
 




    可是那张邀请函既然放在他这边,就必然是给他看的。周先生淡淡道:“翻开看看。”
 




    柏阅冬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放下茶杯,拿过邀请函打开。里面的内容不出所料,是学校的学术会议,邀请周懋恭先生及其学生出席。他看了一下时间,只有七八天了。
 




    茶已经没有味道了。周先生倒掉茶叶,重新泡了一壶,橙黄透底的茶水从壶嘴全部倾倒而出,在茶具盘上漫开。
 




    柏阅冬合上邀请函,放了回去:“师父要去,对吗?”
 




    “邀请函上写了,国内外学者都会到,大约学院所有师生都会参与,师父没有不去的理由。”
 




    柏阅冬再次看了一眼那张邀请函,却只是沉默,直到茶泡过第二轮,周先生轻启双唇,问:“你愿意去吗?”
 




    学术会议,在他们学校办的,国内外大家汇集,到时候他不仅要看到那些熟悉的老师同学,还会见到全国各地前来的学者。也许别人会在背后窃窃私语到处打听柏阅冬怎么瞎了一只眼;也许别人会到他跟前,带着同情和探究的意味,问他现在生活有没有什么困难;也许没有关心没有惋惜,有的只是暗自高兴:当年意气风发的柏阅冬竟然这副模样了,果然太出风头不是什么好事。
 




    一想到这些,柏阅冬就没办法说出愿意两个字,但是……
 




    但是他仍会在每个黑暗的夜晚想起自己研一那年上台发言,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也会想起秦昭阳和别的老师说起他时不时流露出的骄傲和赞赏;还会想起每一本期刊杂志上登载的文章,柏阅冬三个字,每一次都闪闪发亮。
 




    就算他瞎了一只眼,就算他曾经想要放弃过生命,就算他消沉了这么久,可是他仍旧没有忘记那个最好的自己。
 




    “……我不知道。”
 




    周先生没有再追问,只是垂头喝了一杯茶:“那就过来吧。”
 




    柏阅冬看看那张长凳,没有什么犹豫就起身走过去,自觉地跨坐在凳面上,褪下裤子,整个人平趴在凳子上,唤道:“师父。”
 




    竹节就放在蒲团边,见学生准备好,周先生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拿起竹节,轻轻搭在柏阅冬臀上。
 




    虽说挨过许多次,可那冰凉的触感还是让柏阅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