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4.694 各为其主......(第2页)
巫烛凑近一步,在他的脚下,本就高大的阴影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肆无忌惮地向外扩张,充满占有欲地吞没青年的倒影,将他从四面八方裹挟禁锢,吞吃殆尽。
但他本人却只是轻轻抬起手,扣住温简言垂在身侧的手指,漫不经心晃了晃。
“好,我下次注意。”
温简言:“……”
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
终于,暗火小队开始躁动起来。
自从进入副本以来,他们就始终按兵不动,始终未做出任何有效行动。
“副会长,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之前就曾开过口的暗火公会成员再一次按捺不住,开口催促道。
那人表面恭谨,但眼神里却似乎藏着某种试探的成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您和那边那个公会中的几个人混的也还算熟吧?”
甚至就连祁潜本人的上位,都和对方公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点在暗火内,算是公开的秘密。
大概是因为本身武德充沛的缘故,暗火内部的派系斗争也是几大公会中最为激烈的,在祁潜成为副会长之前,他就因在公会内地位和势力上升太快而遭到了其他几个派系的围剿,甚至险些因此丧命,也正在那时,匹诺曹所创立的公会开始崭露头角。
在从那次必死的危机中归来之后,祁潜在公会内部的地位才开始稳固。
紧接着,他便以锐不可当的势头,狠辣精准的手段报复了回去,在接连干掉了其他几个竞争对手之后,才坐稳了暗火公会副会长的宝座。
在暗火内,祁潜也一直被看做是亲外的一派。
正因如此,哪怕的行动这次是祁潜带队,小队中的成员也以其他派系的支柱居多。
不可谓不暗流涌动。
安辛眯起双眼,扭头睨着他:
“……你在暗示什么?”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右手在身侧垂下,指尖闪烁着浅浅的金芒。
“不,您别误会,我可没在暗示什么,”而这一次,那人也不再让步,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安辛,径直落在不远处的祁潜神色,语气暗含不驯,“我们知道这次行动的控制人是祁副会长您,但是这么长时间都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也多少有些太消极了些?”
“安辛。”
祁潜淡漠开口,阻止了安辛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安辛咬牙,似有不忿。
祁潜站起身来,并没有去看表情冰冷的安辛,也没去看那个胆敢公然反对他的暗火成员,他只是抬起眼,将手指抵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哨声清亮,在狭窄昏暗的走廊中回荡。
“……”
其余几人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
扑棱棱。
文来自腾讯:一三九四九四六三一
空中传来细微的振翅声。
一只纸鸟从远处飞来,停至祁潜顺势抬起的指尖。
在他身后,众人飞快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这是什么道具?
以及……
祁潜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出去的?
祁潜并不理会其他人,将纸鸟放至耳边,仔细谛听半晌。
很快,他抬起头来,随着手指垂下的动作,停在上方的纸鸟已经化为齑粉,扑簌簌落下。
黑暗的船舱内一时间死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祁潜的身上,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瞩目之下,祁潜缓缓转过身,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
“时机成熟了。”
“我们出发。”这简短一声令下,犹如开启了某个开关。
刚才的所有浮躁、不安、冲突,在这一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从经年累月的血战中练就的相似眼神浮现在了众人的脸上,他们安静、迅速、井然有序地起身,跟在他们的队长身后走出船舱。
无形的压迫感随着他们的脚步声铺陈开来。
这一下子,刚才还气氛低迷的直播间终于活跃了起来。
“喔喔!!暗火小队开始行动了!”
“好好好,之前他们这边的直播看得我那是昏昏欲睡,现在总算是要有意思起来了。”
“队长,什么情况?”
安辛跟上祁潜的步伐,扭头问道。
“这次的游轮副本一共三层,‘目标’的定位分散在这三层之内。”
“两个分开的定位在小范围内活动,大概率是在困在了某种类型的遭遇战中,另外两个一同行动的定位在地图边缘消失——悬赏仍未完成——可能是进入了某个未知区域,剩下三个定位移动较快,但现在却停了下来,可能在等待和其他人会和。”
祁潜向前稳步走去,语气平静无波。
“根据他们途径战场留下尸体的情报判断,白雪大概率位于前者之中,消失的两个定位中里则应该有一人是陈澄或橘子糖,而另外一人则应该也同样身陷遭遇战中。”
“现在行动,成功率最高。”
*
空气像是海绵,光线,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水一样被无声地吸收殆尽,只剩下漫无边际,没有尽头的死寂。
好安静。
白雪低下头,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四面八方的黑暗如纱般降落,自上而下铺在他肩膀上。
他闭上眼,睫毛遮住失焦的瞳孔。
真的好安静。
那些密密麻麻、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的数字消失了。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安静的医院里,只能听到仪器均匀的滴滴声,一次又一次地将空气泵入他的肺部,那些持续不断的噪音像是浮在海面上的泡沫,而他本人则静静沉在海面之下,远远地望着那些光彩变化的水影,昏昏欲睡地向下落去,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断续、间歇、虚弱。
他平生从未执着过什么。
白雪始终远远地望着所有人,进入副本前是这样,进入副本后也是这样,他看着那些面目模糊的人来来去去,曾经是同情,现在是恐惧。
可是……
总有什么控制不住地从心底里顶开一角,挣扎着探出脑袋。
当他躺在病床上、远远望着窗外的同龄人欢笑嬉戏时,当他站在角落,看着其他人交付后背、彼此依靠时,这个念头总会偷偷冒出来。
好想不再是独自一人。
好想要朋友。
直到有一天,这个隐秘的愿望真的被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满足了。
哪怕自己只是孤零零待在角落,看着其他人在身边或笑或闹,这对白雪来说都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离开游轮之后主动找上橘子糖,哪怕一言不发,也不缺席任何一次的会议,哪怕天赋透支,也其他人一次次地拨动纺线、改变概率,只为了这份快乐——哪怕只是虚假的——也能维持的久一点……
更久一点。
他生来便与死亡相伴。
反正这些时间本就是偷来的,那么,用来交换一些隐秘的快乐,又有何不可呢?
“……”
白雪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一点。
他有些困了。
似乎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白雪没动。
毕竟对他来说,无论来的是谁都无所谓,没有人能在对他出手后还能活下去。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一点一点穿透了死寂的海面,直到最后落入耳中。
脚步声停下了,四周一片寂静。
这次的寂静维持的未免太久了一些。
“……”
白雪皱皱眉,终于睁开了双眼。
霎那间,那些刚刚消散的数字都争先恐后地涌到他的眼前,可奇怪的是,在这汹涌而来的数字中,中间却存在着一个奇异而模糊的空洞,像是在无数可预测的概率中,出现了一个无法控制、无法观测的变量。
白雪怔了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从自己的臂弯中抬起头,向着前方看去。
他所在船舱的舱房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走廊中闪烁的昏暗光线从后方流泻而至,照不亮他的脸孔,只是为他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那是……
白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只听对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清朗的,含着笑的。“来赌一把吗?”
他轻飘飘抬起两只手,攥拳,放平,“一颗糖,猜猜在哪只手里,猜中我就送给你。”
“……”
白雪维持着蹲坐在墙角的姿势,一张没有表情的、苍白的小脸仰着,用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眼审视着面前的人影,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开口了,声音因为久未使用而有些沙哑。
“左手。”
对方张开手掌。
他的左手空空如也。
“错了。”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对方轻笑一声,再一次将合拢的双手平放在面前,“猜猜,是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白雪的双眼一眨不眨。
青年张开右手,惋惜叹气。
“又错了。”
“……”白雪的眼眸闪烁两下,他盯着对方,在认真思考数秒之后,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你作弊。”
“你两只手都是空的。”
这一次,对方没立刻回答。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
这一次,他的脸孔终于清晰起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浅色眼眸,毫无攻击性的白皙面孔,充满欺骗性的散漫微笑。
他蹲下身,张开手掌。
一枚糖果赫然在目。
“还是错了。”
“………………”白雪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温简言掌心中的那枚糖果,整张脸皱得死紧,像是要用目光穿透他的手掌,看清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戏法似得。
“这都猜不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能参透所有的概率?”
对方的语气亲昵,近乎调侃。
白雪愣了下,抬头开他。
“只要有我在,你的诅咒就算不得什么。”
温简言轻笑了一声,他俯下身,将那颗糖果塞到白雪的掌心里,嗓音带笑,语气温和而狡黠,
“——怎么样,要不要来打个赌?”
*
白雪跟在温简言身后,走出了自己刚刚置身其中的漆黑舱房,他低着头,像是被驯服的小兽一样乖巧,一边脸颊鼓起一点,似乎在吃着什么。
温简言看向等在舱房门口的高大男人,挑挑眉,
“你看,要不了多久吧?”
“……”
巫烛的目光落在白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