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云闲风轻

第24章 第 24 章(第2页)

 
 

    阿萦是真的从台矶上摔了下来,因为是丁嬷嬷故意推的她,要不然她一心在沈明淑面前扮演好妹妹的角色,怎么可能因为一夜承宠便如此怠慢?
 
 

    惹得沈明淑大发脾气,对她没好果子吃。
 
 

    还有刚刚裴元嗣的反应,这男人果真是下了床就不认人,又拉着那么一张老长的脸来训斥她。
 
 

    不过也幸好他那么一番训斥,否则沈明淑必定是要吃醋修理她了。
 
 

    阿萦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忧虑,紫苏给她涂完药,见她紧蹙着娥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有些心软,低声道:“姨娘去赔礼道个歉,夫人是不会同你计较的。”
 
 

    阿萦勉强笑笑。
 
 

    没过多久沈明淑由一众奴仆簇拥着来了暖阁,她看到桌上摆着的伤药,眯眼仔细看了看,而后一眼略过去,什么都没多问。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老大夫进来后给阿萦把了脉,问她这段时日癸水、行房,阿萦忍着羞意一一答了,末了老大夫对着沈明淑摇摇头。
 
 

    这就是没怀上。
 
 

    沈明淑不免失望。
 
 

    阿萦的身体很健康,但问题就在于裴元嗣去阿萦房里的次数太少了,怀不上也很正常,欲速则不达,沈明淑叹了口气,挥挥手要老大夫下去了。
 
 

    “刚才的事情,是长姐一时情急,你别放在心上。”
 
 

    沈明淑拉过阿萦的手,语重心长道:“阿萦,你别怪长姐太严厉,你本就不得大爷喜爱,再在他面前迟到失了礼数,大爷不生气才怪,长姐这也是为你好。”
 
 

    “你出身不好,小时候又没读过什么书,你娘林氏还曾是教坊司的歌伎,我也是看着你可怜,才把你带在身边,否则凭你的出身,除了亲姊妹,旁人谁愿意冒着得罪曹大人的风险去帮你?”
 
 

    “你以后好好听长姐的话,别惹大爷生气,只要你生下国公府的世子,姐姐就抬你做贵妾,给你和玦哥儿一人百两银子和两间铺子,你说怎么样?”
 
 

    “真的吗?”阿萦顿时高兴得杏眼一亮,又吞吞吐吐道:“可是这钱给的太多了,长姐,我,我不好意思收……”
 
 

    “傻丫头,孩子还没怀上呢,就想着以后的事儿了。”
 
 

    沈明淑轻笑一声,虚指了指阿萦的小腹道:“先怀上一个才是正经事,我已经和大爷说了,他明日要动身前往朔方的灵州一带去巡边,此去大约得四五个月,回来的时候你争取就带着一个小的回来,长姐身上什么病就都好了。”
 
 

    阿萦立时转喜为悲,愁眉苦脸道:“什么,四五个月?这也太久了!长姐,我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能不能不去呀。”
 
 

    沈明淑脸一板,“事情已经定下了,哪轮得到你说不去就不去,你忘了你入府时怎么答应长姐的了?”
 
 

    阿萦小声道:“可大爷又不喜欢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万一这一趟大爷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沈明淑自然不可能放心要阿萦一个人跟着丈夫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两人真擦出什么情愫来她可怎么办?
 
 

    “有丁嬷嬷与紫苏跟着你,不会出错的。”
 
 

    沈明淑扫了下首一眼,丁嬷嬷与紫苏会意,齐声对着沈明淑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照看好姨娘,保管不会让姨娘行差踏错!”
 
 

    沈明淑含笑赞许之色,“有你们跟着阿萦,我原是省心的。”
 
 

    阿萦只得也跟着笑,衣袖下,纤纤十指却紧紧地攥在一处。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沈明淑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眼线,一路上她要对裴元嗣做什么,多了这两个人盯着肯定是多有不便。
 
 

    不过也没办法,沈明淑又不可能放心要她一个人跟着裴元嗣去那么远的地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想应对之策了。
 
 

    ……
 
 

    过后沈明淑带着阿萦去了撷芳院。
 
 

    赵氏以为沈明淑找她来是有关明日裴元嗣要动身的事情,就让人把她请进来了。
 
 

    谁知沈明淑身后竟还跟着阿萦!
 
 

    赵氏神情当时就难看极了,直接问:“你过来是什么事。”
 
 

    沈明淑笑着道了个万福,说道:“母亲,我带阿萦来给您请安,顺便给您看一下,这是媳妇给大爷这次出门准备的东西,都在这记物簿上记着,您看还缺些什么。”
 
 

    秋娘接过来,给赵氏呈上去。
 
 

    赵氏翻开看了。
 
 

    沈明淑虽然人刻薄虚伪,但事情却总是办得妥帖又漂亮,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一个媳妇做事情比婆母还要精明能干,婆母怎么会喜欢,这不是比着打赵氏的脸吗?
 
 

    赵氏扔了记事簿,冷冷淡淡道:“没什么缺的了,再带上几套衣服和几幅养心安神的汤药,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身子不太舒服。”
 
 

    沈明淑惊讶道:“哎呀母亲,您是哪里不舒服呢,请郭太医来看过了吗?”
 
 

    赵氏似笑非笑道:“我身子哪里不舒服,老大媳妇你不知道?”
 
 

    “你若是明年能让我抱上大孙子,我不必医便药到病除,唉,可惜呀,有的人性情就是虚伪,表面上看着端庄淑娴,实则是一副蛇蝎心肠,嫉美妒艳,没有容人之量,也难免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你说羞也不羞?”
 
 

    沈明淑臊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下可以确定就是赵氏在背后散播她善妒的谣言,咬牙道:“你,你……”
 
 

    你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她若敢口舌赵氏,赵氏正好以此为借口威胁裴元嗣休妻。
 
 

    于是她忍下这口气去,笑着回敬道:“母亲放心,这次巡边儿媳要大爷带上了阿萦,大爷也同意了,想必是满意阿萦的,您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您定能抱上大孙子!”
 
 

    赵氏愤怒地瞪向一旁低眉顺眼的阿萦,莫非儿子真被这女人给迷惑住了?!
 
 

    要是阿萦真生下国公府的小世子,她又是沈明淑的庶妹,到时候国公府不得由着这毒妇作威作福?!
 
 

    赵氏气坏了,沈明淑则因为扳回一局心情很好,领着阿萦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站在门口的薛玉柔。
 
 

    薛玉柔神情哀伤地看着阿萦,四目相对之时,阿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难忍的泪意与失落。
 
 

    仰慕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一眼,纵使她生得多美,多温柔小意,他愿意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子却不是她。
 
 

    薛玉柔屈身施了一礼,垂头默默地离开。
 
 

    阿萦一直看着她走远。
 
 

    -
 
 

    启程之前沈明淑答应让阿萦和沈玦在府里见了一面。
 
 

    阿萦已与沈明淑说了沈玦不愿去府学的情况,沈明淑只当沈玦是心高气傲,不去拉倒,她还在心里嘲笑沈玦假清高。
 
 

    阿萦把给沈玦做的双袜子和一套中衣、两双鞋子包好交给他,沈玦抿唇看着她,攥紧了手中的包裹,“姐姐,不能不去吗?”
 
 

    阿萦摸了摸弟弟的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我。”
 
 

    沈玦垂下眼,望着手中的衣物一语不发。
 
 

    阿萦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这次一走,少则个月,多则半年,这半年当中会发生许多的事情,也是除去沈明淑绝佳的机会。阿萦借口有事嘱咐周文禄,将他叫了进来,不过这事儿她并不想让沈玦也知道,便顺带将福儿也留了下来。
 
 

    关上房门,阿萦把福儿打发到外间去,她则领着周文禄要进内间,周文禄不肯,为难地看着阿萦,二十好几的汉子脸竟然还红了。
 
 

    阿萦失笑,轻声嗔道:“就两句话的事儿,周大哥快些进来,不然待会儿丁嬷嬷吃酒回来又该骂我了。”
 
 

    扭头走了进去。
 
 

    周文禄望着阿萦纤细的背影,眼神微黯,抬脚走了进去。
 
 

    嘱咐完周文禄话,阿萦还悄悄塞给了他十五两银子,这可几乎是她的全部家私了,交给周文禄以后可得紧着点花销,周文禄郑重地应下,答应帮阿萦把事情办妥。
 
 

    沈玦一行走后,阿萦继续安静地在房里做针线,替她收拾包裹的是菘蓝和房里另外两个低等的丫鬟,丁嬷嬷出去吃酒了,紫苏也不在。
 
 

    菘蓝见房里没人,赶紧进来对阿萦打小报告道:“我刚才看见紫苏偷偷出去去了汀兰馆,她肯定是被夫人叫去了说悄悄话了,姨娘,紫苏与丁嬷嬷那都是夫人派来监视您的,这次巡边您不带着我,肯定又要被这两个人欺负了!”
 
 

    菘蓝也想出去见世面,何况她是阿萦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几乎是一起长大,凭什么阿萦出去不带上她?
 
 

    阿萦做着手里的绣活,叹气道:“我也想带你出去,可是长姐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怎么能去驳长姐的话呢?”
 
 

    菘蓝大为失望,尖酸道:“你就是泥人一样的脾性,怪不得从小到大都被人欺负,我告诉你,你这次要是不带上我,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扔了手中的线团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
 
 

    正巧紫苏走进来,帮阿萦捡起了地上的线团递过去。
 
 

    阿萦接过来道:“没什么事,就是这次出门没带上她,她不高兴了,待会儿她回来我再跟她解释解释吧。”
 
 

    她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难堪,反而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紫苏忍不住劝道:“她是丫鬟,您是主子,您得硬气一些才能降得住她,光我看见她冲您发脾气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阿萦放下手中的针线,惊讶道:“姐姐你误会了,她没有发脾气呀,我和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没有坏心思的,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有带上她一起出去,她就是不高兴也很正常。”
 
 

    紫苏就不知再劝什么好了,阿萦这个脾气委实是太软了,连一个丫鬟都能骑到她头上去作威作福,那菘蓝非要跟着阿萦出去是为了什么,她可是不住一次地看到这死丫头对着大爷暗送秋波,就是大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了!
 
 

    又联想到适才她告诉夫人今早是丁嬷嬷推了阿萦时夫人脸上那波澜不惊的表情,紫苏心中对可怜的阿萦不禁又多了几分怜惜。
 
 

    人善被人欺,好人不长命,这世道便是向来如此。
 
 

    可惜,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丫鬟身子,什么都改变不了。
 
 

    紫苏虽然劝不了阿萦,但是她也找机会训斥了菘蓝,菘蓝自己偷懒,旁的丫鬟要么是在准备午膳,要么是在院子里浇花除草,就她一个人躲在耳房里偷懒挺尸图清闲,紫苏很是严厉地责骂了她一顿。
 
 

    菘蓝敢欺负阿萦,但紫苏是沈明淑的人,她哪里敢回半个字,垂着头嘤嘤哭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阿萦缝手中的荷包时,也听到了耳房的吵闹声,不一会儿就见窗外菘蓝垂头丧气地从耳房走了出去,手中拿着扫帚去了角落里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