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云闲风轻
第30章 第 30 章(第3页)
“快去叫府医!你还愣着做什么!”决明心急如焚地对后面赶来的桂枝吼道。
“是,是!”
桂枝刚一离开,失血过多的阿萦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从紫苏怀中向后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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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嗣追康察台到铁建山,康察台的部下见康察台大势已去,将其头颅砍下献给了裴元嗣。
此间门事了,高遂也对自己与王渊多年来奴役兵丁、贪赃军饷,为了掩盖罪名又指使豢养的家奴刺杀裴元嗣,挑起康察台与裴元嗣矛盾的罪名供认不讳。
王渊则拒不认罪,在狱中咬舌自尽。
但高遂躲闪的目光告诉裴元嗣他仿佛还有什么在隐瞒着他。
当年高遂与王渊不过是卫所的一名小旗,十年来竟然平步青云,一步登天成为封疆大吏,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李指挥使是因为两年前上一任都司指挥使滥杀契人降将,造成阿思阔叛乱才被成嘉帝派来灵州顶替了上一任指挥使的位置,对于王、高二人了解并不多,裴元嗣便命李指挥使协助杨义武和赵炳安去搜查高府与王府,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处理完这些事情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灰蒙蒙亮了起来。
裴元嗣回到房中,阿萦就面无血色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紫苏和桂枝一左一右一个扶着阿萦一个给她艰难地往嘴里灌药。
府医刚给阿萦看完伤口离开,然而阿萦还在昏迷着,这药只能强灌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裴元嗣脸色一变。
紫苏与桂枝慌忙跪倒在地上,“姨娘被刺客砍伤了手臂!”
裴元嗣上前掀开被子,阿萦上半身只穿了一条桃粉色的金丝抹胸,露出嫩生生的小腹和一片雪白的肌肤,原本红润的唇瓣苍白若纸,左手的手臂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伤口处隐隐透着血腥味儿,娇弱的身子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
裴元嗣脸上的神情便如同那暴风雨的前兆。
他询问了二婢阿萦的情况,紫苏与桂枝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尤其是紫苏,裴元嗣冷冷地看了紫苏一眼,将阿萦重新放回温暖的被衾中后,沉着脸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隔墙就传来了裴元嗣严厉的喝斥声,而决明被训得垂头丧气,一声不吭。
他还真不是怕被大爷责罚才不敢告诉大爷阿萦受伤的消息,而是阿萦受伤那会儿大爷正与诸位大人在书房商议要事,他想来想去左右萦姨娘受的伤也不重,不值得为了这么件事去打扰大爷,就暂且没说,哪想到就离开了这么片刻的功夫大爷就回来了。
决明从小就跟在裴元嗣的身边,比起稍显圆滑的三七,办起事来既稳重又妥帖,这也是裴元嗣看重他,时常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
一向聪明的决明这次却办了件蠢事,还挨了大爷的骂,他自己也懊恼不已。
眼看着大爷走远了,三七才从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拍老朋友的肩。
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唉,以后见了这位萦姨娘,还是放尊敬些吧,毕竟——
谁知道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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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萦喝了药,临近晌午时才悠悠转醒。
身子像是被包裹在火炉里一样燥热,后背都冒出了一层黏腻的汗。她艰难地大口呼吸着,想动一动,身子却被人紧紧搂着一动不能动。
睁开眼,眼前是男人一张极富男子气概的脸,浓茂的眉,英挺的鼻,微厚的唇,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睫毛却又细又长,落下来像两把张开的小扇子,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阿萦想到了女儿绥绥,心中一阵惆怅。
昭哥儿眉眼随她,女儿的长相则随了他,沈明淑不喜欢女儿,但也不肯把女儿交给她抚养,绥绥一出生就被抱走。
儿子至少还曾养在她膝下半年……她没有机会与绥绥做一对真正的母女。
裴元嗣醒来时,阿萦委委屈屈地望着他,眼眶红红,腮边两行浅浅的泪痕。
他抿了抿唇,抚摸她的脸,问:“疼吗?”
“疼!”
阿萦呜咽着躲进他的怀里,委屈又天真地问:“大爷,我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为什么他们要杀我?我好疼,好难受……”
裴元嗣落在阿萦长发上的大手一顿。
他把阿萦留在灵州,就是把阿萦当成了靶子,昨日他回城,王渊和高遂自知事迹败露,带上私兵准备抓走阿萦泄愤,倘若决明没有及时带走她,倘若他赶来时阿萦已经被王高二人俘获,一个弱女子在乱军之中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他没有办法,对她,唯有亏欠与愧疚。
“我已将伤你那人绳之以法,不日他将斩首示众,你没有任何错,也不必自责。”
这官兵该死,但阿萦是因为救紫苏受的伤,裴元嗣必然也要处罚紫苏。
“至于那个丫鬟,她护主不力,我命人发卖了。”
他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哪个丫鬟?!”
阿萦错愕地抬起头,动作太用力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小脸都皱巴了起来。
裴元嗣瞪了阿萦一眼,抬手摁住她的左臂,他之所以抱着阿萦就是怕她乱动压到伤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斥道:“你还有闲心管她,好好养伤,她卖到哪里去你不用管!”
裴元嗣位高权重多年,积威甚深,即使闭着嘴巴也不怒自威,平常除了皇帝哪有几人敢反驳他。
本以为阿萦就该乖乖听话了,谁知阿萦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大爷不该处罚紫苏,这件事情,紫苏并没有错。”
裴元嗣皱眉,刚要开口便听阿萦又道:“大爷,先前在常山遇到山匪,紫苏还推开我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因为她,今日我还不知如何呢,她救我一命,昨夜我理应也救她一次,您就不要责罚她了,好不好?”
裴元嗣不赞同道:“她是奴才,救你这个主子才是应当,便是自己没命也要护你周全,你说的都是什么歪理?”
“我刚来国公府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紫苏姐姐温柔耐心,她对我真的很好,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出身嘲笑过我,我很感激她,我相信她救我时,并非因为我是主子才出手相救,所以我救她之时,也并没有因为我是主子而袖手旁观。”
“大爷,您说我说的对么?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绕过她一次,好不好?”
她软着声撒娇,身上还因为他受了伤,裴元嗣招架不住,就没见过她这么傻的,只能妥协道:“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她一年月例。”
阿萦这才笑逐颜开,欢喜地道:“大爷您对我真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救她,用我手臂一道伤换她一条命,这买卖多划算呀!”
“而且您看我伤的是左手手臂,上次您也伤了这个地方,我们两个伤的地方一样,您说这是不是特有缘呢?”
裴元嗣不懂她怎么能联想到这一方面,屈指弹了一记傻乐的阿萦的额头,纠正道:“你这叫凑巧,整天瞎想些什么。”
“这就是。”
阿萦小小声道。
她看着他,四目相对,阿萦忽然脸庞不可抑制地飞红,躲闪地垂下了眼儿。
这又不是在办事,她脸红什么?
裴元嗣不明白阿萦表露出的小女儿心思,疑惑地看了眼她,也没那闲心去想。她受了伤,他昨天奔波了一整天也很累,闭上眼很快又沉沉睡过去了。
本想就此戳破这层窗户纸的阿萦等了半天听到的却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阿萦:“……”
阿萦无比郁闷地从男人怀里爬出来,盯着裴元嗣的俊脸暗暗想道:白瞎他这张脸了,她刚刚表现得都那么明显了,他竟然能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