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云闲风轻
77. 第 77 章 妻好一半福(第3页)
其实无论是哪一则传闻都有迹可循并非胡编乱造,这男婴诅咒说更是暗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箴言,整个故事自成章法。
再加上阿萦在府内的好名声被一些听不过耳义愤填膺的小厮丫鬟们传颂出去,温记脂粉铺的温大娘更是逢人就说阿萦的好话,自从阿萦接管铺子之后聘请的制香工匠都是女子不说,每个月发的工钱也比旁的香铺要多,而且阿萦从不会克扣和故意压榨铺子里的佣工工匠,满铺子里谁不夸阿萦的大方宽厚。
如果说阿萦做这些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挣面子哗众取宠,那么开铺子是在流言传扬之前开的,阿萦有这么大能耐能够预料到自己将来会陷入众说纷纭千夫所指的境地吗
不过两三日,莫衷一是的流言渐渐从一边倒的局面产生分歧,几方各执所见。
腊月十八大雪,城中道路泥泞难行,下衙之后裴元嗣便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刚掀帘进了车厢,便见车厢的座靠上引人注目地放着一封以火漆封缄的信。
信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裴元嗣皱眉将打信开
“成嘉十一年,御史陈显通置外宅寡妇董氏于马神庙大街井儿胡同,董氏为陈显通生一子,其子今年八岁,名陈鸿。”
马车外,马车还大街上艰难走着,决明正骑在马上搓着手取暖,忽见帏帘一撩主子急命停车。
“大爷出什么事了”决明忙跳下马问。
裴元嗣下车四下逡巡,入目所视除了白茫茫的大雪与来往匆匆的行人却并无可疑人等。
“上车。”
裴元嗣冷声道。
翌日,都察院中素与陈显通不和的右佥都御史崔潭上书弹劾陈显通不修私德、蓄养外室,奏章中称那寡妇董氏不光为陈显通生下一子陈鸿,在外宅之中更犹如正室般被下人们成为“太太”,着实寡廉鲜耻,有辱士林之风
本朝官员奏章写完之后一般需交由内阁由内阁大学士票拟,票拟之后方才交由皇帝朱笔批红,继而转达各部门衙门执行。而崔潭这封奏章却并未经手内阁,而是越过内阁交给了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寿公公,由寿公公直接转交给了成嘉帝
成嘉帝看完奏章后勃然大怒
好个陈显通,自己私德不修竟还告敢卫国公黑状,简直无耻可恨,可恨至极
当场召陈显通入宫,将其按在左顺门当众廷杖三十个板子,官降两级赶了出去。
陈显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朝中同僚与街坊邻里听闻后无不在背后指指点点戳陈显通脊梁骨,这陈显通自己都养外宅还好意思骂人家卫国公宠妾灭妻,这不是吊死鬼卖屁股死不要脸嘛
韦成昀乘胜追击,很快公布了刑部和大理寺对薛玉柔、顾三娘溺死案的审查结果,有友人登顾家门询问顾阁老小孙女三娘死因,顾阁老亲口承认孙女三娘死于昔年手帕交卫国公夫人沈氏之手,因孙女突遭横祸,又顾及裴、沈、顾三家颜面,在顾家的妥协和要求之下,卫国公将罪犯沈氏赶去了乡下庄子关押。
同日大清早,庆国公府。
被接进京城的刘妈妈进京坐在庆国公府门前哭诉沈明淑害死自家小姐,薛家不是世家大族,“市井粗妇”刘妈妈嚎啕大哭捶足顿胸大骂沈明淑草菅人命买凶杀人,将薛玉柔之死的往来经过公诸于众。
眼看事情闹大,庆国公府门口的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庆国公夫人气得由丫鬟搀扶着出来亲自轰骂刘妈妈。
“原来你就是那毒妇的娘,能教养出一个脏心烂肺心如蛇蝎的闺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告诉你老东西,我这条命就是从水里头捡回来的,今个儿大不了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老婆子我血溅三尺,死也要死在你庆国公府的门前”
刘妈妈丝毫不惧,一口啐痰到庆国公夫人脚底下,面对街坊邻里男女老少异样唾弃的目光,庆国公夫人白眼一翻,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沈明淑怙恶不悛,她之死实所谓大快人心,而非什么所为的卫国公宠妾灭妻,听信小妾谗言冤杀原配。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其实不论传言是真也好假也好,大部分老百姓们通常听得就是个热闹和乐呵,对几种传言稀奇又不分轩轾,茶余饭后谈资罢了,三人成虎,被流言中伤的人往往才是受到伤害最深的。
卫国公府,和门庭若市的庆国公府相比,卫国公府就逊色许多,赵氏已经气得躺在床上两天没下来了。
阿萦端着饭菜亲自过来劝,赵氏一通发火将阿萦赶了出去,最后还是秋娘抱着绥绥过来才解了阿萦的围。
赵氏拒绝不了小孙女的软声撒娇,勉强陪着绥绥吃了几块糕点,眼看祖孙两人有说有笑,阿萦这才舒了口气,趁两人吃得正香时悄悄退了出去。
“昨天刑部公布了顾氏溺水案的结果,今早我又让刘妈妈在庆国公府门前闹了一场,想来流言很快就能平息了。”
锦香院,裴元嗣同阿萦说着话,阿萦边听边伸手替他整理着衣襟,裴元嗣忽握住阿萦的手叹道“萦萦,我知道嫁我委屈你许多,其实你不必如此,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朝臣攻讦我的手段和借口罢了,从头到尾与你无关,你不必感到内疚,也不必为此去和太夫人道歉”
“您千万别这么说”
阿萦手指抵住他的唇,“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过,能遇见您,和您生儿育女、长相厮守是我这一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微微垂了眼帘,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会给您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如果、如果我一开始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肯定不会答应姐姐给您做妾”
“又浑说什么”裴元嗣轻斥她道“你不想嫁我,莫非还想嫁给曹诞那个糟老头子”
阿萦摇了摇头,“其实外面那些人也没说错,我出身卑微,又小家子气,若我是太夫人,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我。”
裴元嗣再怨怼赵氏,赵氏那也是他的生身母亲,裴元嗣可以不要她这个小妾,却不可能不要他的老娘,疏不间亲的下场便是恃宠而骄失了自己的分寸,阿萦既要做卫国公夫人,就必须把眼光放长远,为自己和一双儿女的将来做打算,眼前的小委屈根本不值一提。
装可怜、告状可以让裴元嗣一时怜惜她,时日一长即使裴元嗣再喜欢她对着一个总是搬弄是非的她也会厌烦,沈明淑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赵氏这人你要说她坏,似乎也非像沈明淑、沈二夫人那般大奸大恶之人,可你要说她好,她又总是时不时地挑拨离间、破坏她与裴元嗣之间的关系。
赵氏不喜欢阿萦,阿萦当然也不喜欢她,她永远不会忘记赵氏曾经对她的那些中伤辱骂,说什么真心化解赵氏对她的憎恶不喜,希望想想就很渺茫,但样子她至少得装出来,这样即使别人要挑她的刺都挑不出来。
裴元嗣被阿萦一番话气笑了,指腹轻捏她的下巴道“你要太夫人喜欢作甚,你又不是要嫁她,日子是我们两个关起来过的,何必去在意旁人感受,你日后还说要做生意开铺子,这样不自信旁人笑你两句你岂不是就又要哭鼻子”
日子是我们两个关起来过的阿萦抬眼神色复杂地看着裴元嗣,转身飞快拍开他的手道“谁又哭鼻子了,我才没有呢。”
“好好,你没哭鼻子。”
裴元嗣从身后搂住阿萦,温声说。
裴元嗣本以为阿萦会向他抱怨,他都已经做好了要为阿萦讨回公道和开解阿萦的准备,可阿萦现在不仅没有半分怨言,还想了不少借口为赵氏着想。
阿萦总是这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叫人心生爱怜,沈明淑当家那会儿但凡受点委屈便会迫不及待来寻他告状,而后家中就又是一阵子的鸡飞狗跳,烦得他宁可在衙门熬到天黑都不愿回家。
阿萦却从不会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她能做到以德报怨,裴元嗣都自叹没有这样的胸襟,他终于明白大长公主从前时常念叨的“妻好一半福”是什么意思了。
倘若七年前他娶的人是阿萦而非沈明淑,是不是今天的一切也许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所以裴元嗣更想要珍重他与阿萦今日来之不易的幸福,抚摸着阿萦圆滚滚的腹正色叮嘱道“生产前你都不许再去撷芳院了,绥绥去可以,她要孝敬祖母,你还大着肚子,我不能叫你们娘俩儿有个三长两短,记住了吗”
“记住啦记住啦,您可真唠叨”
阿萦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推他道“咱们快去吃饭吧,说了半天我和娃儿都要饿坏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