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不语忍冬

第28章 第28章(第2页)

 沈澜轻笑:“既是如此,可否劳你帮我一个忙?”语罢,又道:“且稍等。”说着,回房取了二两银子,一匹三梭布。

 “你要我做一身直缀?”念春惊诧。

 沈澜便凑过去耳语,只说要与裴慎玩些闺中手段,羞得念春直骂:“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好不要脸!莫不是专来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做不做!”说罢,扔下布匹就要走。

 沈澜一把拽住她:“好念春,你帮我一把罢。若不能现在叫爷将我过了明路,将来新夫人进了门,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生得美,软声哀求起来,香煞煞美人垂泪,如芳兰泣露,竟叫念春都神魂颠倒起来,心道世间哪个男子不好色呢?无怪乎爷要纳了沁芳。

 见念春已软了心肠,沈澜又取出二两银子塞给她:“你拿着,只是莫将此事说出去。”

 念春板起脸,将那银钱推开:“上回我与翠微吵嘴,带累你受罚。你还来送药给我,我也不是那没心肝的。你且说,除了直缀,还要什么?”

 语罢,她已羞红了脸,只低下头去,含含糊糊道:“要不要绣些鸳鸯之类的?”

 要什么鸳鸯啊。沈澜连忙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要直缀便好,或是襕衫、道袍也都行。不需绣花装饰,素净些便是。只是不知多久方能做好?”

 “若不要绣花,只要裁剪缝补,一件衣裳三日的功夫便能做出来。”

 三日太晚。沈澜笑道:“针脚不好,随意缝缝也行。”

 敢叫她缝出那般次品,念春柳眉倒竖,当即就要骂,沈澜连忙道:“好念春,爷对我不过图个新鲜罢了,若不能快着些,我只怕他新鲜劲儿过了,届时我可怎么办?”

 念春心已软了,只白她一眼,嘴上骂道:“你就拿我当嬷嬷罢!这么大个人了,不会绣花也就罢了,连个衣裳都不会缝,且看你将来怎么办?!”

 这是答应了。

 沈澜笑问道:“几日能好?”

 “你若不要什么针脚,只消能穿,我一日的功夫便能做一件。”说罢,招手道:“你且过来,我给你量一量尺寸。”

 待念春量完,已是午间。

 裴慎用过午膳,便取出一把紫檀木骨、素白绢面的折子扇,又拿出青金石、赭石磨成的颜料,朱砂、藤黄一一齐备。

 他只拿余光瞥了眼沁芳,见她专心致志立在博古架旁,往雕花檀木盒下层装入色如琥珀的蜂蜜以养沉香,不曾看他,正欲提笔,谁知忽有丫鬟在外禀报,只说素秋跪在廊下。

 裴慎被扰了雅兴,搁下笔,起身出去,见廊下素秋直挺挺跪着,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素秋膝行两步,跪地稽首:“爷,奴婢有一事相求。”

 裴慎面不改色:“说来便是。”

 “爷,奴婢年岁也大了,家里给定下了一门亲事,奴婢便想着求了爷,自赎出府,好成亲去。”

 闻言,裴慎点点头,懒得问那么细致,便吩咐道:“自赎后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罢。”

 素秋闻此言,只泪水涟涟,叩首不休。

 沈澜心生艳羡,看来不必她敲边鼓,裴慎也会答应的,如同当年的琼华。只是他既浑不在意丫鬟们,又为何要死死扣着她不放呢?

 沈澜心中感伤,面上却笑道:“爷,素秋平日里勤恳任事,与其余丫鬟处得极好。她要走了,不如请小厨房开一桌宴,也好为她送行。”

 裴慎点了点头,见这个忠厚老实的丫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难得安慰了一句:“莫哭了,若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便去寻沁芳,她处事公正,必不会委屈你。”

 素秋讷讷的点点头,又解释道:“奴婢不是委屈。只是在府里待了十年,如今要走了,心里难受。”

 闻言,裴慎叹息。只是他素来不耐烦什么儿女情长的,只觉这是天下一等一的累赘事,便看了看沁芳。

 沈澜会意,将素秋搀扶出去,好生安慰一通。

 入夜,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充盈庭中,好似云雾缭缭,风烟霭霭。沈澜起身,掩上门,不曾提灯笼,只摸黑去了翠微房中。

 “叩叩。”沈澜以指节叩门。

 翠微房中亮着灯,分明是还没睡,听见响动,便开了门,见沈澜只穿了身秋香色里衣,披了件细布大袖衫站在门外,即刻沉下脸来,冷声道:“你来做甚?”

 沈澜温声:“我有事要与你商谈,可否请我进去?”

 翠微愣了愣,摇头:“你这人巧言令色,既能蒙骗大太太,蒙骗爷,自然也能蒙骗我,我不与你说话。”说着就要阖门。

 “关于爷的事你也不听吗?”沈澜笑道。

 语罢,沈澜耐心的等了一会儿,那门便开了,露出翠微干净的眉眼。她冷声道:“进来罢。”

 沈澜入得房中,顺手阖上门,便寻了个小杌子坐下来。

 “你有何话要说?”翠微直挺挺的站着,连杯水都不愿意饶给她。

 沈澜浑不在意,只笑道:“你且坐下,我要说的话太多,怕你站着隔太远听不见。”

 自从那一日裴慎让沈澜守夜开始,翠微心里便淤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见她还要凑上来,心中越气。

 本不想坐下,可偏偏又想听爷的消息,思来想去,只冷着脸坐下,且看看她还能如何舌绽莲花?!

 沈澜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开口:“

爷想纳我做妾。”

 翠微没料到她开口就是这话,一时愕然,只觉荒谬,想斥她胡说八道,竟敢攀扯爷,却又隐隐觉得她没说谎。爷对她的偏爱实在太过明显。

 她是唯一一个跟着爷外放上任的丫鬟。她骗了大太太,窥伺四太太行踪,绑了四老爷,竟然只被禁足三日。那天她明明也挨了打,可偏偏自己和念春在床上躺了许久,时至今日还隐隐作痛,独独沁芳,只两日的功夫便行走自如。

 一桩桩一件件,凿凿有据,铁证如山。

 翠微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什么想法,只斥责道:“你告诉我这些做甚!爷既要纳了你,你便安安心心的伺候爷。”

 沈澜轻笑:“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句话了,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让爷纳了我的?”

 翠微一怔,抿嘴不语。

 见状,沈澜心中了然,只慢悠悠道:“我曾是扬州瘦马出身。”

 翠微惊诧不已,喃喃道:“怪不得,原来你是使了手段迷惑爷。”语罢,勃然大怒:“你娼门子里出来的玩意儿,使些不干不净的手段,不藏着掖着,竟还敢来我面前显摆,也不怕我告诉大太太去!”说着便要起身出门。

 沈澜端坐在小杌子上,八风不动,借着一豆灯火,三两微光,清清楚楚看见她气急的样子,这才慢条斯理开口道:“你可想学这些手段?”

 翠微脚步一顿,搭在门框上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见她这般,沈澜越发有把握,正要开口,翠微突然满脸厌恶道:“你休要拿这些把戏来耍弄我!下三滥的玩意儿!你这些手段若伤了爷,大太太必扒了你的皮!”

 沈澜了然,不是不想学,是怕伤了裴慎的身体,果真是个忠仆。又或者是怕事发,被大太太发卖了。

 无论如何,想学便好。

 沈澜笑道:“你放心,一不用香,二不用药,决计不会伤了爷的身体。你原就生得貌美,又学了这些手段,必能如虎添翼,直叫爷心里日夜记挂着你。”

 “你胡说什么!”翠微涨红了脸,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沈澜顺势点头:“你是个忠心的,我知道。”

 翠微摇摇头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傻子,觉得我的忠心是个笑话,实则我们当奴才的,若不忠心,被主子厌弃了,只怕也没了活路。”

 沈澜只觉心中微涩,翠微做了十几年的奴婢,忠心耿耿是她唯一的依仗。靠着对大太太的忠心,她得了伺候裴慎的机会。靠着对裴慎的忠心,她将来有可能得到一个做妾的机会,若能诞下一儿半女,一辈子便有了着落。

 沈澜解释:“我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我与你说这些做甚。”翠微喃喃了一会儿,抬头道:“我不信你肯教我那些不伤身的手段,只怕是蓄意骗我,好让我惹怒了爷。”

 “我蓄意构陷你又有何用?”沈澜反问。

 翠微一时间讷讷不语,沉默半晌后方道:“我哪里知道你的诡计!”

 沈澜轻笑:“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下作。我教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离府。”

 “离府?”翠微惊诧,“爷都要纳你为妾了,你离府做甚?”

 沈澜解释道:“我在扬州有个相好,曾海誓山盟,约为白首。我若做了爷的妾,便对不住他。此番出府,正是要销去奴籍,前往扬州与他一同过日子去。”

 翠微摇头:“你这人骗过大太太,骗过爷,满口谎话,我不信你。况且世间哪有男子能好的过爷?”

 沈澜心道像裴慎此等心思深沉之人,生得再俊也没用,她是决计消受不起的,便笑道:“我若嫁了情郎,便是正头娘子,与爷好却一辈子都只是个妾,惹了主母不快,即刻便要被发卖。两相比较,你说我怎么选?”

 翠微不以为意,只笑话她傻:“外头典妻的男子多的是。与其嫁一个普通人,吃不饱穿不暖,为了几两银子日日操劳,还不如跟了爷,好歹吃穿不愁。”

 沈澜只是笑,不说话。人各有志,何苦多言?

 她转了话题:“如今素秋走了,念春年纪大了,不出一年多半也要离去,槐夏家中已为她相看亲事。再过不久,院子里的丫鬟只剩下你我二人。若我不走,一直都是大丫鬟,你便只能任我差遣。”

 “况且爷将来给了我名分,我便是正儿八经的妾,绝不会分宠给你,且叫你做一辈子丫鬟,再给你配个小厮打发了事。”

 见翠微气红了脸,沈澜又添了一把火道:“不管你我二人身份如何,我若不走,处处压你一头,叫你不得动弹。”

 翠微气急,骂道:“你也太过张狂了些!焉知我没有翻身的那一日?”

 沈澜大笑:“你若学了我的手段,翻身快,得宠更快。”

 见翠微隐有意动,沈澜只笑道:“我走了,你便是存厚堂最大的丫鬟。再学了我的手段,管叫爷宠着你,爱重你。届时锦衣玉食,不比做丫鬟配小厮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