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番外十:西伯利亚(第2页)

一旁的伊万兴奋地点头:“好酷的名字,好适合他。”

秦一隅却笑得格外温柔,望着困得快要睡着的小狼崽,轻声说:“小幽灵。”

这里的食物和环境一样原生态、粗犷,他们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鱼汤和面包。

“吃不惯吧?”

南乙不说话,就盯着他。

“走,咱回去。”秦一隅揽住他的肩膀,“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回到他们的小木屋,南乙才发现秦一隅不知什么时候去镇上买了牛肉,他用伏特加炖土豆牛肉,香得“小幽灵”仰着头满房间嗅。

两小时后,热乎乎一大锅被秦一隅端到小木桌前。两个人,一只小狼,在暖炉前围着小桌子吃肉。秦一隅撕碎了面包,扔汤里,吸满汤汁后喂到南乙嘴边。

“好吃吗?”秦一隅揉了一把南乙红了的后颈。

“嗯。”南乙点头。

秦一隅靠过去对着他耳朵,“快夸我。”

南乙也吃得醉醺醺,下巴抵在他肩上:“哥哥真厉害。”

没想到他会这么夸,秦一隅愣了一秒,然后开始傻笑。

“你一笑我也想笑。”南乙说完,自己也笑了。

秦一隅捏着他的脸:“你笑起来多好看,牙齿尖尖的,要多笑。”说完,他晕乎乎看向仰着脑袋的小狼崽儿,摸了摸他的头,“你也是,你们可真像。”

“都这么漂亮。”

小木屋门口有一架秋千,是伊万父亲做的。

他们酒醒之后推门出去,肩并肩坐上去,脚瞪着雪地,慢慢地晃起来,背后是大片大片挂满雾凇的针叶林,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等觉得冷了,再回到房子里写歌。

他们这些天写了好多歌。有时候忽然来了灵感,两人就打开录音笔,或是用手机录视频,弹唱出没词的旋律。一把木吉他,两个人轮着弹。

“这个录的这么好看,出新专辑可以当花絮放进去。”

“你疯了吧?我没穿上衣,就盖了个毯子,你还在旁边笑。”

“怕什么?队友就不能光着身子一起睡觉啊。”

南乙骂了句“神经”,又看了一遍视频,任由秦一隅亲吻他的脸颊。

“我可以和你一辈子待在这儿。”秦一隅忽然说。

“呆久了就会无聊。”

秦一隅摇头,答非所问:“不会,我是世界上最不无聊的人。”

南乙被他逗笑了:“那确实。”

“我们可以一起把小幽灵养大。”他还在继续说胡话。

南乙知道他想把狼带走,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只狼能生活在城市里。他们也迟早要离开,要和这片雪林苔原说再见。

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一转眼,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十天,还有一天,他们就必须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乌托邦,回归他们的生活。

深夜,两人钻进厚厚的被子,依偎着细数这些天的快乐。

“我想把小幽灵带走。”

“怎么带?”南乙手指卷着他的头发,“带走了北京也不让养,难不成送去动物园吃苦?”

秦一隅长长地叹了口气,埋在南乙光滑的肩窝,啄吻着里面那只橙色小鱼。南乙抱着他的肩膀,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两人在未能解决的问题里沉沉入眠。

半夜,南乙忽然惊醒。他眯着眼,窗外风雪的呼啸声里夹杂着几声动物的嚎叫。

是狼的嚎叫。

“一隅。”他晃醒了恋人,穿上衣服,打开灯。一向蜷在窝里睡觉的“小幽灵”,此刻正坐在木屋门前,爪子扒拉着门,看见南乙起身,它也扭过头,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令南乙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很快明白了。

嚎叫声没有停止。

两人裹着同一张大毛毯,抱起“小幽灵”打开了木屋的门,门外是一片空茫的黑,雪迎面扑来,冷得人鼻酸。

“这是狼呼唤同伴的声音。”秦一隅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侧脸还有被南乙的耳环压出的痕迹。

“嗯。”南乙说,“可能是它的爸妈来找它了。”

他说完,将小幽灵放在雪地里。它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狼嚎中回头望着两人。

不久前还不讲理想要留下他的秦一隅,此刻也只是笑笑,蹲下来冲它说:“走吧,快回家。下次别落单了。”

雪夜里,小狼崽的眼睛被木屋的光照得透亮,浅浅的金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灵性。

它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雪地里留下足印,中途回了几次头,看到两人站起来,还顿住。相顾无言的几秒钟里,南乙恍惚间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他轻声说了再见,而“小幽灵”也彻底转身。它跑了起来,带起雪,头也不回地奔向那片广袤的针叶林。

“你会想他吗?”秦一隅抱住南乙,低声问。

“你不是录了很多它的视频。”南乙说。

“你可真狠心,连说一句想它都不肯。”

南乙沉默了片刻,秦一隅当他这是默认。

可过了几秒,他听见南乙说:“对你我会说。”

秦一隅又一次认输了。

最后一天,3月7日,他们开着那辆皮卡去了贝加尔湖,第一天时伊万一家人带他们来过,这次只有他们两个。

冰冻的贝加尔湖像是一片巨大的蓝冰,一眼望不到边际。这里冰层厚度接近一米,气温接近零下40度,车可以直接开到湖面。

他们下了车,寻找蓝冰上的气泡冰。秦一隅不知从哪儿变出两双冰鞋,两人在这座亚欧大陆最大的淡水湖上痛快地滑着,在失速中大笑,好像下一秒就能滑去天际线似的。

在广袤的、空寂的冰天雪地,他们感受到最极致的自由。

温度太低,两人冻得发抖,回到车上把空调开到最高,脱了层层叠叠的衣服,抱在一起接吻,车里的坐垫被重叠的重量挤压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后面一发不可收拾也是有预谋的,秦一隅带的东西齐全到南乙想翻白眼。

“你是不是早……早想这么干了?”

秦一隅只望着他笑,一双眼雪亮,低下头继续吻他,黏糊糊说:“太冷了,不这样暖不起来。”

他又一次偷偷吃了那个硬糖,渡到南乙嘴里,亲吻很快又变得湿哒哒、水淋淋。空间狭小,南乙躲也没处躲,只能被迫承受。

“这糖是春.药吗?”秦一隅喘着气逗他,“湿成这样……”

“闭嘴……”

“得多买点儿带回去,当伴手礼送给他们。”

“神经病……”

无人的冰湖上,这辆车在一个多小时后恢复了平静,不再晃动。南乙也在昏沉中靠在秦一隅怀里睡去。

后来他是被过亮的光线照醒的。

睁开眼,整个车厢都充盈着金色的光芒,美得像是电影剧终才会出现的场景,令他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次集体出逃的日出,天堂般的金色世界。

他吻醒了秦一隅,和他一起匆匆套上衣服,戴好帽子和围巾,下车看日落。

余晖平等地洒在大地上,无论是皑皑的针叶林,还是冷冽的巨大蓝冰,一切都被温暖的光线所覆盖。

“我们跳舞吧!”

秦一隅一步迈进驾驶座,随机播放了一首歌,又跑过来拉起南乙的手:“你踩着我。”

南乙抿开笑意,但照做了,踩着秦一隅,小心翼翼地、僵硬地在落日余晖中跳了大半支舞——没能跳到最后,因为他们一起狼狈摔倒了,像两只爬不起来的企鹅。

傻笑着,他们躺在冰面上,望着天空,呵出的每一口气都凝成白雾。

秦一隅忽然说:“活着真好。”

听到这话,南乙侧过脸看他。

“活着才能见到这些。”他接着说,语气很轻。

“嗯。”南乙没否认,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里静得只有风的声音,和恋人的呼吸,南乙闭上了眼。静默中,他又一次听到秦一隅的声音,比方才还要轻。

“南乙,我是你的。”

他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秦一隅突然说这个,但还是看向了他:“嗯。”

秦一隅也转过来,面对他,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眶竟然红了。

正当他疑惑、想问怎么了的时候,秦一隅说:“永远都不要把我还给我,好吗?”

南乙愣住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下一秒,秦一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了他。

“我在你柜子下面发现的,你以前写的那张遗书,是吗?”

就在他们打算从北京回南乙父母家过年时,收拾行李那晚,秦一隅不小心弄翻了唇钉的盒子,趴在地上捡。于是他找到了这张纸片。

一份极简、冷淡,克制到没有情绪的信,没有一个字提及死亡,但秦一隅很确信这是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