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灵魂共鸣(第2页)
“我们这是在写歌吗?”迟之阳听着听着,忽然醒悟。
“是啊。”礼音笑了。
李归连忙道:“有没有人录一下,我怕酒醒之后全忘了!”
“他们不是帮咱们录着呢吗?”
“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还录着……”
大家弹一会儿,又停下来喝酒聊天,断断续续写着歌,大约是因为主题与伤痛息息相关,需要喘一口气才能继续。在这种时候,他们不再是风格大相径庭的三支乐队,不再是需要考虑之后会不会输给其他人的竞争者,只是十个因为音乐凑到一起的好朋友。
绣眼和穗穗都喝醉了,彼此抱着歪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礼音给她们盖了毛毯,然后看着李归发酒疯甩头发。
“你发质也太好了。”
“连严霁的脖子都红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醉。”
严霁笑着说:“我会容易上脸,不太会醉。”
迟之阳凑过去问:“你醉过吗?醉了什么样儿啊?”
严霁只笑,不回答,掐了掐他的后脖子,“你猜。”
而一旁的秦一隅根本没有参与话题,他发现,南乙面前已经摆了整整齐齐十个空瓶,可他神色自若,脸色也依旧如常。
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好,上次就不帮你挡酒了。
在大家暂时聊天的时候,南乙起身,低声说自己去洗手间,然后朝卧室走去。
原本秦一隅是不想跟去的。
可音响里,男主唱用那种暧昧不清的嗓音,絮絮地唱着。
[eme.]
秦一隅忽然就被蛊惑了,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站起来,酒精恰如其分地蒙蔽住一部分理智,怂恿着他穿过客厅的盈盈笑语,推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再关上。
锁好门一转身,他正好和从洗手间出来的南乙迎面撞上。
晚上六点半,天色将暗未暗,房间没开灯,是深蓝色的。戴着眼罩的南乙只露出一只眼,昏暗的光线下,他变成一尊被嵌了单颗宝石的石像,不说话,也不动,只默默注视着秦一隅,看不出丝毫情绪。
秦一隅知道自己没醉,但他想装一装,于是借着酒精的名义靠近,停在南乙面前。
“你眼睛没事吧?”他伸出手,“我看看?”
指尖差一点触碰到眼罩,但很快,南乙便躲开了。
这一瞬间秦一隅仿佛忽然被什么击中,记忆飞速地回溯,昏沉的房间忽然变成白茫茫一片,是一个大雪天。
他帮过一个戴着眼罩的小孩儿,个子瘦小,头发遮住脸。
那张模糊的脸孔渐渐地与眼前的南乙重叠,再与那个幽灵般的身影重叠,三个人,记忆里的三片阴影。
秦一隅蹙起眉头,顿在原地,有些不敢想。
南乙走开了。他默不作声来到秦一隅床边,莫名其妙抓起那团乱七八糟的被子,抖了抖,认认真真地铺好。
秦一隅傻眼了,都来不及细想刚刚的事,跟过去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嫌我床乱啊?”
南乙没说话,抽出手,转身来到秦一隅的书桌边,把散了一桌的笔一一盖好盖子,放进笔筒,又合上那些书和笔记本,码得整整齐齐。
“你不跟我讲话,还替我收拾东西,到底什么意思?”秦一隅真的读不懂,走过去拉住南乙的手臂。
他很想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南乙又一次走掉了,这次他直奔秦一隅的衣柜,从里面拿出大黄鸭的毛绒拖鞋和全套大黄鸭的毛绒睡衣,团成一团,试图塞进书桌旁的垃圾桶里。
“哎你干嘛丢我东西啊!”秦一隅赶紧过去,救下自己新买的睡衣和拖鞋,扔到角落里,然后拉起有些固执的南乙。
南乙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说话,直愣愣起身,又想走。
“别想跑,看我。”秦一隅一只手拽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掐住南乙的脸,逼迫他看向自己。
于是南乙真的看了过来。
秦一隅忽然意识到,倪迟那个死小孩儿说得一点儿没错,他的眼睛真的很像琥珀。浅色的,流光溢彩的,蜜糖一样的琥珀。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好像也与平时有些不同,没那么锐利,反倒透着一种天真执着的懵懂。
南乙少有地直视了他的眼睛,定定地望了许久,空气忽然间变得粘稠,秦一隅真实地感觉到氧气的稀薄。
“你很少这样盯着我。”他开口时,意外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干哑。
南乙还是不说话。他在生气吗?因为那天没有商量就直接抱住了他。
就算这个人喜欢自己,也是要商量的对吗?
“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南乙忽然伸出食指,勾住了秦一隅高领毛衣的衣领。
往下,扯着往下,直到那一行字母露出来。
啪。他松开了,衣领弹回去。南乙抬眼,直勾勾盯住秦一隅。
隔着一扇房门,客厅里,还保持清醒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小乙喝了这么多……我估计他有点醉了。”迟之阳抱着膝盖,左右晃晃,像只不倒翁。
阿迅有些好奇:“可是,我看他一点都没上脸。”
“他喝酒不上脸的。”迟之阳歪着头,“喝多少都不上脸,跟没事儿人似的,而且还和平时一样正常说话,我之前都发现不了。”
“那他不就没喝醉吗?”
迟之阳拼命摇头,把自己都摇晕了,又伸手扶住脑袋。
“是看着没醉,但他会做很离谱的事儿。”
“什么事?”严霁问。
迟之阳想着想着,忽然间笑了出,忽然走了出去,我怕他出事儿,跟了过去,结果……”
他笑个不停,“你们猜怎么着,他居然跑去路边人行道上,把那些东倒西歪的共享单车一辆一辆重新摆好了,摆得整整齐齐,连间距都几乎一模一样。我去的时候,他都快摆完了,还小声碎碎念说:‘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所有人都笑了。
迟之阳做出总结:“后来我才发现,他喝醉之后会做一些平时一直想做,但没有做的事儿。是不是特别逗?”
这些声音都混在音乐里,隔着门板,并没有传递到卧室。
秦一隅什么都没有听见。
砰砰,砰砰。
只有他们撞在一起的心跳,和愈发湿热、沉重的呼吸声。
南乙的皮肤上散发着一种香甜的气味,秦一隅分辨了很久,忽然发现那是樱桃的香味。他第一次好奇,樱桃味的啤酒尝起来会是怎样。
他的手腕明明雪白,握在掌心却烫得厉害,给秦一隅一种雪也会沸腾的错觉。隔着薄薄的皮肤,脉搏跳得那样重,一下,两下,好像他攥住的是一只鲜活的小鸟。
秦一隅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一点点向上,钻进袖口边缘,蛇一样沿着小臂线条向上爬,爬过的痕迹都留下看不见的颤栗。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应过来时,黑色卫衣的袖子已经被推到臂弯,蜷成一团。
而南乙似乎也发现了,垂下眼,安静地盯着被抚摸过的手臂。
“对不起,我……”
客厅外,不知是谁误触了音响的音量键,那首歌被骤然放大,暧昧的唱腔连同过分缠绵的歌词穿透门板,糖浆般淋在两人身上。
[sweetthing,iwatchyou
burnsofast,itscaresme]
“秦一隅……”
他看着南乙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眼,柔软的嘴唇微微张开,白的犬齿,红的舌尖,轻飘飘的字眼从里面缓缓淌出。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好肝,主要是想一口气写到醉酒的部分。
不敢想象这个节目播出会有多好磕
当他们俩一起偷偷进卧室的时候,弹幕应该已经在发出尖锐爆鸣了(尤其前面还有两天的“避嫌期”,妈呀更真了)
意料之中的,节目组制止了他们的饮酒计划,理由是不适合播出。
“不适合不播呗。”礼音笑着说,“全部剪掉也没关系的。”
“不给我们喝就不录了。”穗穗直接躺在地上。
秦一隅也掺和进来:“你们不是很会打马赛克吗?不行我们把酒灌矿泉水瓶里!”
眼看着要闹起来,迟之阳拿胳膊拐了拐严霁。
“怎么了?”严霁看向他,轻声问。
“你不是很爱打圆场吗?管管呀。”迟之阳小声说。
严霁差点笑出来,真不知道是谁爱管。
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家闹:“再等会儿,等节目组快没辙了,我再去跟他们谈。”
迟之阳睁大了眼,上下打量这张相貌堂堂一本正经的脸:“好啊,你这是等白脸唱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唱红脸啊。”
严霁微微一笑,双眼弯成新月形状,“小阳老师真聪明。”
而一旁的南乙始终坐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和整个排练室热烈的氛围格格不入,直到他手机连震了好几下,才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跟恒刻的摄影助理。
[助理小林:医生来啦,南乙你现在出来吧,我在6楼电梯口等你。]
于是在一片混乱中,南乙静悄悄离开。
秦一隅是唯一一个立刻就察觉到的,他原本还在和节目组据理力争,但因为发现南乙推门离开,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在制作组被他们闹得焦头烂额时,严霁适时地站了出来,作为代表和他们“理智”地开始了交涉和谈判。
半小时后,坐在诊疗室的南乙收到了迟之阳的消息。
[咩咩咩:小乙,换地儿了,你一会儿回来记得回咱们宿舍,别去排练室。]
果然还是被他们闹成了。
“你这个眼睛的问题是一直都有吗?”坐在面前的医生询问道。
南乙嗯了一声:“天生的。”
医生点点头:“看你目前的眼部状况还是挺严重的,可能是受了一些光照刺激,我先给你敷一些药,之后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的眼科专科做一下虹膜和角膜的检查,现在这边是没有仪器的。”
南乙点了头:“谢谢医生。”
正好他需要出去,看病这个由头很正当。
结束后,助理说自己先去洗手间,南乙顿了一秒,说自己也想去,于是跟了上去,摄像老师则暂时停止了录像,在诊疗室等他们。
肩并着肩洗手时,一直很安静的南乙忽然开口;“小林。”
小林抬头:“怎么了?”
“谢谢你帮我请医生,这几天的拍摄,你也辛苦了。”
没想到一直很高冷的贝斯手会忽然表示感谢,小林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要客气啦。”
南乙观察着他的反应,进一步抛出合时宜的话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节目组没有给你们多添点人手?”
趁着洗手间没有摄像头,小林立刻抱怨:“添是添了,每个组都新加进吧,多加了两个布景老师,没跟我们报备,导致完全没有预先沟通好机位和灯光,摄影师还发脾气了。”
南乙听着,笑了笑:“那还是真是麻烦,你们摄影小组和灯光那边的工作交流应该是最多的,他们如果加了人,做了新的调整,你们摄影组也要跟着调整。”
听到这话,小林仿佛找到了抱怨的出口,一股脑儿往外倒:“就是啊,灯光组新来了两个灯光师,把方案也改了,摄影组连夜开会跟着他们调整,不然到时候节目播出,画面可能会有断层。唉……”他长叹一口气,“真是没办法。”
“是很有名的灯光师吗?方案说改就改。”南乙扯了纸擦干手上的水,不动声色问。
凭他这段时间和小林相处之下的了解,他知道,这个人一旦打开话匣子,不会只是单纯说,而是习惯性拿手机翻找照片、视频、网页等等,边说,边拿出来给别人看,以充实自己的聊天内容。
“是啊,粉丝还挺多呢。”
如他所料,擦干手的小林拿出手机,找出了那个灯光师的微博页面,拿着给南乙看了一眼。
“喏,就是他,好像之前在其他大型节目也做过,挺有经验的。”
“怪不得你们都得跟着改……”
门口传来摄影师的声音,催促他们快一点,打断了吃瓜对话,小林听见立刻“哦”了一声,收了手机,冲南乙吐了吐舌头。
“走吧。”
望着摄影助理迈出门的那一刻,跟在后头的南乙敛去了笑意。趁着摄影师和助理沟通的间隙,他打开手机,在微博上输入了刚刚看到的账号,再点开关注列表,在里面发现了诚弘娱乐的工作人员,也是陈韫私交很好的哥们儿。
果然。
在这一刻,南乙想的竟然是:陈韫也算是聪明了一回。
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想想也知道他现在有多愤怒了。看着自己曾经踩在脚底的人一步步向上爬,站在一个可以被所有人看见的地方。掌声,鲜花,崇拜的高声尖叫,这些都快把他逼疯了吧。
这些还远远不够,真正能让他发疯的恐怕还是他那个反社会的爹,要想引起他的瞩目,南乙知道自己还差一点。
为此,无论是刺眼的灯光,还是脚下摇晃的钢索,他都可以忍受。
“南乙,准备好重新录制了吗?”
他关了手机,微笑点头:“好了。”
另一头,打从回到宿舍客厅,秦一隅就开始心不在焉,他握着啤酒瓶,仰躺在懒人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黄色吊灯,盯到眼睛发酸,再闭上,然后想,南乙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这样吗?
客厅里挤满欢声笑语,话语和话语间的空白被音响里流淌出的音乐填满,是“盯鞋”摇滚乐里很广为人知的一首。
失真吉他嗡鸣,长久,反复,组成一堵看不见的音墙,主唱的声音很模糊,像梦呓。某个瞬间秦一隅仿佛回到舞台上,低着头,在眩晕的灯光里盯着自己的效果器。
吱呀。
推门声将幻想驱散,他睁开眼,视线从天花板与吊灯转移到宿舍的玄关。盯了太久的灯,视野里还浮着一层眩光,那个总是锋利的黑色身影此刻也显得柔和。
看到他换了鞋,抬起头,秦一隅忽然坐正了些。因为他发现南乙的脸上多了一枚单边眼罩,白色,遮住左眼,细细长长的固定带绕过他的鼻梁和眉骨,套在耳后。
这令他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是脆弱感吗?秦一隅皱了皱眉。
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被吉他音墙包裹,记忆往更深处探去,秦一隅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还见过谁,像这样戴着单只眼罩。
“小乙回来了?快来快来!”
大家都在关心南乙眼睛的状况,秦一隅反倒安静得格格不入,他独自埋怨着自己糟糕的记忆力,手里的酒已经快要见底。
“我们刚刚还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礼音拿了两种不同的酒递给南乙,“你喝哪种?”
南乙原本是不想喝酒的,就像他原本不想让医生给他戴眼罩,因为担心会被秦一隅认出来。
毕竟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是戴着这样的眼罩,只不过是黑色。
但在医生的要求下,他还是妥协了。仔细想也是,秦一隅是不可能记得的。当初他不过是随手帮了忙,这样的小事,这个人不知做过多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最初他不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笃定自己一定能在他面前藏得很好吗?
为什么现在又觉得不舒服了。
南乙搞不懂,也懒得再想,看到秦一隅安静喝酒,于是又一次妥协,视线落到礼音手上的两瓶酒,随便选了其中一个,低下头,从地上捞起开瓶器。
砰。秦一隅的眼神瞟过去,看着南乙仰头喝酒,喉结上下滚着。
不是不喝酒吗?
秦一隅收回视线,心烦意乱,将空酒瓶递给正等着收集的阿迅,换了瓶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