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湖见(第2页)

朱予焕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顺天虽然是京城,但距离边境不远,加之天气寒冷,秋日里冷风阵阵,人们大都不愿意常常出门,多了几分肃杀的意味。

张辅的心情也和这秋日的氛围一般,有些孤冷,尤其是在朱祁镇在修习骑射的时候单独和他聊起了儿子袭爵的事情,张辅的心情就更加不妙了。

成婚多年,张辅只有张忠这一个儿子,偏偏张忠体有残疾,张辅又与两个弟弟的关系都算不上好,加之自己年事已高,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那便是孙子还未出生,自己便已经不在人世。

到那时候,如果儿子无法顺利袭爵,这偌大的英国公宅邸该由谁担起来?可要是自己出了这个头,那岂不是得罪了更多的人?张忠一个既无功名、又无爵位的富家子弟,连个在朝堂上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同僚都没有,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立身行走?

加上这次朱祁镇刻意聊起这些,显然就是在警告张辅,身为皇帝的他完全可以用张忠的身体作为理由,不让张忠继承爵位。到时候张辅已死,朝中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

想到这些事情,张辅便觉得十分头痛。

但凡张忠还有个兄弟,他都不必担心这样的事情,但儿子是自己生的,就这么一个,不为他打算还能为谁打算?

张辅心中苦闷,从宫中出来也不愿意在家中多坐,换了便装,就让家仆驾车带自己在城中逛逛,权当做是散心了。

这件事他也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发愁,即便他和杨士奇、杨溥的关系再怎么好,有的事情也不能让他们两个知道。

其实他心中也隐约有个询问的对象,但张辅也十分清楚,有的人不能随意招惹,说不定就是皇帝给他下的饵,一旦咬上,恐怕是不能轻易脱身。

家仆跟在张辅身边多年,对张辅的郁闷也略有所知,只赶车去热闹的地方,好让张辅舒心。

马车在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来回转,如今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家仆隔着帘子开口道:“老爷,时候差不多了,小的驾车回府吧?”

半晌未曾得到张辅的回应,家仆只当英国公室太过劳累,所以在车上睡着了,便自作主张地将车往英国公府的方向赶,却听得里面的张辅忽然开口道:“我有些口渴,去附近喝杯茶吧。”

家仆有些困惑,不过他自然知道如今哪里的茶最好喝,便道:“那小的这就赶车去太平茶坊,听人说那里常有说书,肯定有趣儿。”

张辅只是应了一声,听着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一言不发。

他今日在宫中听朱予焕向朱祁镇提起过,今日授课后要出宫准备前往皇庄的东西,指不定这个时候就在太平茶坊。

太平茶坊有自己的规矩,知道京中有的官员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在茶坊喝茶,因此在生意越做越大之后便开了好几道门,马车一入院内便遮了各式各样的标志,赶车的家仆们也分散各处落座休息,如此就不会被人轻易认出各家。

张辅和家仆分开,在小厮的带领下入座二楼,他特意没有要包间,只是坐在二楼的普通座位上,和其他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茶客拼成了一桌,这位置倒是极好,稍一抬头便能够看到一楼中央的说书人。

太平茶坊既接待文人墨客,也接待普通百姓,称得上雅俗共赏,张辅入内时听家仆提起过,太平茶坊的各色设施与活动每日都有变动,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有。

譬如这说书,说的也都不是民间常常能听到的故事,而是从进京读书、赶考的学生中得来的,听说太平茶坊给的报酬颇为丰厚,因此引得不少手头多少有些拮据的书生们蜂拥而至。

台上的说书先生此时说得正兴,楼上楼下的茶客也都听得津津有味,唯独张辅四处打量,心不在焉。

“只听那丫头也毫不客气,对着宗族长老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我家小姐三岁读诗、五岁通文,八岁做得一手好文章,结诗社,去春试也照样魁星高照,羞煞尔等在宗学里读了一辈子书也没个功名的老朽木,怎么只因她是一女子,便连自家的产业铺子都护不住了?一群知天命的老头子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说这冯大娘不过女子,再好那也是天残之人,如何来争族中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