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日常东边小耳朵

7 魏观(第2页)




    坐在牛车内,没让岑娘子抱着,而是自己翻了件灰青色短袄穿到身上的陈括苍若有所思。



    身为七八岁的孩童,他坐姿笔直,目光沉静,有些过于乖巧了,实是爹娘心中少年老成,毋需操心的小儿典范。单看那清秀干净的皮囊,只怕都会觉得他是个善良正直的小孩。



    事实上,他只是把心眼藏了起来。



    坏事若做的流于表面,不免低劣了些,聪明人从来内敛。



    譬如,他此刻想的便是自己抽走的那几根木柴。



    即便高高垒起的木柴墙看着依旧稳固,可只要有人气急败坏时踢上一脚出气,便会轰然倒塌。死是不至于的,但总要吃点苦头。



    这也应该,不是么?



    他摸着袖中一支做工极为粗糙,底下插着兔毛的细竹管,静静地想着。



    若只是去占便宜,抽些木柴,那便不会倒,更不会伤人,可若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发现人去楼空,气怒之下踢着泄火,阖该受些苦。



    他松开了握住竹管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只简陋的毛笔是他自己做的,每日趁着上山捡柴火的时候,对着沙土练字。他在现代学历不低,但是不擅长毛笔字,也不了解繁体,勤加练习是为了某一日能显于人前,让人看见他值得倾注的一面。



    就像县里那位私塾先生,他总是借着卖菌子故意接近,留下些好印象,使得对方惊叹他的早慧。



    如今去了汴京,那些准备便没用了。



    他要重新思量思量,在天下最繁华的都城,该如何谋划。



    万事皆不能坐以待毙。



    聪明人是这般想的,至于不聪明的人……



    “大哥,我不认识路。”黑脸男人的手下驾着车,望着村里头的两条岔路,迷茫不已。



    “废物!”黑脸男人用扯下来的布条捂住头上不断流血的伤口,气得踹了手下一脚。



    那矮个子的手下委屈不已,“前边是孙五带路的,他被丢在那,兄弟我也不识得路啊。嘶!”



    矮个子手下说着,不断挠手心,一副坐卧不安的模样。



    “怪了,这乡下虫蚁好生厉害,我手像是被蛰了,痒得挠心。”矮个子手下到底是忍不住,停了驾车的手,使劲挠起来。



    黑脸男人气恼不已,想骂人,可血气翻涌,眼前一黑,话都说不出了。



    倒是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手下感同身受,也跟着嘶叫挠手,浑身不得劲,“你也是?我也似乎也被咬了。”



    他们用力抓挠,可越挠越痒,甚至蔓延到了手腕上,抓出淤红瘢痕,甚至破皮出血。倒不是什么大伤,可实在磨人,挖心挠肝般痒,甚至都顾不得受伤的黑脸男人,连他晕过去了都没精力看上一眼。



    他们受苦受难,痒得咒骂翻滚,而遥远的马车之内,陈元娘依偎在娘亲怀里,在睡梦中露出一个灿烂狡黠的笑容。



    她梦见自己离开前在屋子里到处涂的痒痒果,让坏人受到了惩罚,痒得直哭嚎。



    因为做了个甜美的梦,陈元娘醒来以后,心情依旧很好。她掀开草编帘子,入目是大片鱼肚白的天,硕大的朝阳从山头升起,风吹来是泛着湿意的凉,路边野草坠满露珠,嗅一嗅风,隐带寒瓜味的草木香。



    她弯起眉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离家的第一日,阿奶阿娘弟弟都在身边,虽然颠得屁股有些痛,但还是好心情占了上风。



    她想起了自己涂的那些痒痒果汁液,不知道是否真的像梦里那样惩罚了坏人,但也无关紧要了,这两日彻底风干,效用就不大了。况且,村子里的人应该大多都晓得用草木灰一泡一洗便不痒了,应当不会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