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第3页)
可是下一瞬,他站在漫天飞雪的城墙下,一抹白色身影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坠下,落在他眼前。
她身上鲜血淋漓,鞭痕纵横,血液渗透进厚厚的积雪中,蜿蜒不止,像是在她身下开了团鲜艳盛放的红花。而她了无生机地躺在花芯中央,任他怎么呼唤,都没了回应。
晏羲和蓦地睁开眼,漆黑一片,他头疼欲裂,酒已经醒了大半,却因梦中场景而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震颤不止。
又梦到她了。
一滴汗顺着下颌滑落,他擡手拭去,但在碰到脸颊的刹那,身子陡然僵住,不久前锦帕的温软和她轻柔的嗓音潮水般涌现在他眼前。
是她吗?
他的宁姐姐回来了?
晏羲和急急掀开被子下地,连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却浑然不觉,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
“砰”地一声,寝殿门被打开,歪在一边睡得正熟的随从被吓醒,一睁眼看见殿下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困意登时消散。
他忙不叠拍拍屁股起身,走到晏羲和身边恭敬道:“殿下可有何事要吩咐?”
夜风吹动晏羲和的发丝,牵起他的衣摆,任由刺骨的凉意裹挟着他。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嗓音喑哑晦涩:“刚才......谁来过?”
咚,咚,咚,心跳声越来越大,几近震耳。
随从不明就里道:“黎姑娘啊。”
一息之间,那份热切融进夜色中消失不见,方才还鼓鼓悦动的心脏没了知觉,胸口处被夜风贯穿而过一般空荡荡的,侵肌彻骨,痛不欲生。
晏羲和自嘲般扯起嘴角:“终究是我奢望罢了。”
*
行宫廊庑前的灯火几乎熄尽了,灯罩却挂在檐下晃动不已,三更半夜里,愈发显得诡谲可怖。
梁宿宁吸吸冻得发酸的鼻头,握着一节灯笼杆,守着那一豆灯火,快步往自己的居所赶去。
只是她们一家的住处有些偏僻,还要再绕上两三道回廊。白日里精致考究的亭台水榭,在浓浓夜色中,清幽不再,唯馀张牙舞爪的悚然之感。
偏巧这时,曲径通幽的千层石假山后,传来阵低低的女子哭声。梁宿宁瞬间步子不敢再迈开一步,僵硬地立在原地,汗毛倒竖。
素日里,她是不信鬼神的,但此景之下,乍听见哭声,任谁也不能淡然处之。
梁宿宁警惕地看向假山方向,正打算绕道而行时,又传出另一个女子低声说话的声音,比方才尖细的哭声要沉稳些许,听上去还有些熟悉。
她这才反应过来,行宫里有人遇上了伤心事,这会儿在互相倾诉呢。
即使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梁宿宁放下心中忐忑,本不欲窥探别人隐私。但走出几步才后知后觉,面色凝重起来,什么样的私事一定要在夜深之时,跑到假山中说?
这行宫中,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