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2 纸鸢

任晚平躺在榻上,忍无可忍,睁了眼侧身看身边人:“你到底还要这个样子多久?”

很吓人好么。

亓鸩静静注视着她,轻声开口:“睡吧阿晚,我闭眼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是,自从她三月前醒过来一次,又睡过去两个月,然后又醒来的这一个月里,亓鸩无时无刻都贴在她身边。

他连她洗澡都要隔个帘子守着。

特别是夜里,他就这样在她身边看她一夜,任晚每天一醒来就正对上他炯炯有神的黑眸,总是被猛地一惊。

但亓鸩却怎么也不肯在夜里睡觉。

任晚再度闭了眼,逐渐意识朦胧。

“阿晚,阿晚,你睡着了么?”他压着声音,像只蚊子。

任晚不理他,好烦哦,她就是想安稳睡个觉而已。

结果,在一片昏暗中,她就察觉到了一根带着凉意的手指,探上了她的鼻息。

而后,又听一道长长的呼气声。

她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鼻子有些酸酸的,于是任晚闭着眼,伸手侧身拥住了亓鸩,埋到了他的怀中。

阿鸩,不要害怕,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亓鸩一愣,而后轻轻环住了任晚。

六月中旬,热气渐升。

金平城中,人人都知道这事儿,那个任娘子醒过来了。人们心中替漂亮公子欣喜着,很想去探望她。

只是,任府大门依旧紧闭。

他们也只能依旧在任府门口放下些东西聊表心意。

“送我的,我的最漂亮!”

“才怪,明明我的最漂亮,飞得最高!”

“你们争什么争,我的才是最好的,连塾里的先生都夸过。”

几个孩童各执自己的纸鸢,正待在任府两条街外争论,到底要送哪个的纸鸢给任娘子。

隔着两条街,任晚躺在院中透气,头顶是一片淡香的花荫,她打着扇,微微透着凉意。

身边人正坐着给她递着玉兰酥,任晚眼中抗拒拿扇子一挡:“我真的吃不下了。”

亓鸩这才放下手里的玉盘,又将她手里的扇子拿了过来,为她轻轻打扇。

任晚看着他这个模样,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如今已经享受得十分自如了。

她懒懒在躺椅上往后一靠开口:“又有人要到了,去开门,阿鸩。”

亓鸩不动。

任晚做势要起身,亓鸩才抬手拈咒,将府门打开一人宽,掠身到了门口。

他低下头,才见到了那几个孩童。

孩童被他一瞧,不知怎的,忽的一抖有些害怕。

他们都知道亓公子长得极好看,但是每每见他都有些心里发怵。

“亓……亓公子,我们来给任娘子送纸鸢。”

亓鸩看了那几个纸鸢好半晌,都没有伸手去接。

那几个纸鸢形态各异,描摹得色彩纷杂而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啊!——是纸鸢呐。”

另有一道声音自门内传来,孩童门看见了一个极美的姑娘,一袭蓝绿雀羽衣衫,头发绾了个半垂髻,有一溜的墨发在身前,脑后歪斜插着支点翠簪子缀着珠链。

她眼似琉璃珠,面露月曦,唇含桃华,真真让人愣神。

“这几个都好看,可以都给我么?”

孩童们被这容色冲昏了头,忙点头把纸鸢送上。

只是等纸鸢被府中人拿去,门极快就关上了。

几个孩童回去后,好一番羞赧,在塾里拿这事说了许久。

再观任氏府内。

亓鸩见任晚亮着眼把那几只纸鸢拿在手上端详许久,凑近了她幽怨道:“分明,我的纸鸢才是最好的。”

任晚与他凑近,才想起从前她给他做了个纸鸢。

于是这会儿,她很满足地被亓鸩给讨好了,把手里的纸鸢放下,欢欢喜喜地搂了他的脖子,奖励着啵了他一口。

“那我们改日就去放吧。”

这个改日,一直改到了秋天。

在此之前,亓鸩一直不允她出府,把她看得极紧,她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亓鸩就会草木皆兵好几日。

秋日里。

朗清的天,天边偶然会掠去几点白影儿。

任晚和亓鸩一同到了城外平野上,一纵望去,干涸的禾田里,奔跑着许多娃娃。

“是这样的,再高点!再高点!——”

风筝在亓鸩手里,迎着风在天际下高高飘扬着,他倒是学得快,任晚大概的教了一遍,他就会了。

任晚抬头遮着头,眯起眼,那风筝的影儿已经模糊了。

田埂上的几个娃娃注意到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任娘子,也教教我们吧。”

亓鸩把人往自己身边一揽,了当拒绝:“不行。你们学不会的。”

任晚正想反驳,余光里才发现他的小动作。

有一道极细的血气,正攀着风筝线,遥遥地上了天际。

任晚戳戳他:“你怎么放风筝也作弊?”

亓鸩笑着:“我不管,反正飞上去了。”

两人就这样一直在金平城待着,任晚懒得挪窝,而且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这一年冬日。

任府上头一遭来了客人。

五人同坐一处面面相觑,屋内灯烛摇曳,任晚用力把亓鸩摁住了,才没让他起身将人赶走。

“呜哇~———呜呜呜——唔嗯……”

那个被江涟漪牵着的玉娃娃终是小脸一垮,鼻子一皱,大哭了起来。

江涟漪眼疾手快,有些不好意思地忙捂住了孩子的哭声。

“江姐姐,既如此,那你们就先把玉儿先留下来吧。”

亓鸩死死瞪着那个孩子,恨不得一手把他丢出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