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窥视别人的医术，说起来好像确实不怎么厚道。
毕竟，这可是人家祖传的秘方。
而且，陈小音这孩子也实诚，居然将自家祖父的要求告诉了春暖。
“无妨，你弟弟想学就学吧，多一个学更好，会的人越多，救的人也越多。”
春暖觉得一个男大夫想学点治女子病的医术已实属难得了。
很多男大夫根本就没想过要钻研这一方面的病症，觉得给女子看诊都是晦气的事儿。
女子也从来不将自己的病当成病，只能自认倒霉，默默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苦苦的煎熬着，熬过一年是一年，最后一命呜呼。
就像曲老爷那个小妾，一个小小的乳腺化脓都得不到救治，不敢求助于大夫，可见女子能健康的活到老已是老天爷多大的恩情了。
“师傅，我真的能将医术教给阿弟？”
“可以，无妨的。”
特到肯定的回复后陈小音对肖春暖更是佩服，这得多大的格局和大义才能做到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回去给祖父一说，陈大夫也是直竖大拇指。
“你看看，我就说三少祖母不同寻常不是凡人吧，这格局简直比我们这些大男人还大男人。”
陈大夫甚至想要不就将孙儿送去一起学算了。
“别别别，他不难为情我们还难为情呢，而且，我这……”陈小音想了想：“我学了回来也只是把笔记给他看，我反正是不给他讲的。”
是的，师傅讲课都是说的女子病，女子身体哪些部位生了什么病会有什么症状之类的。
有些说得她们身为女子都有点面红耳赤。
而且，师傅也会看诊，有疑难杂症的妇人病，师傅会让他们躲在屏风后面听。
昨天有一个妇人来看诊，就说下体奇痒，时不时的想去挠几下。
师傅一一问过后，才知道她男人经常去春风楼喝酒。
然后，师傅问的话就让屏风后的她们似懂非懂还面色绯红了。
师傅给那妇人开了药，又吃药又是洗药，而且，还建议那妇人最好不要再和他男人同房。
因为，妇人的病就是男人带回来的。
这让几个未出阁的姑娘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送走病人后，师傅才一一给她们讲原因。
原来，男子经常去喝花酒就是对家里妻妾最大的伤害，青楼女子十有八九都会得脏病，传染到男子身上，男子回来再传给家里的妻妾。
而且，师傅还说了，最好的夫妻就是一世一双人，不能有通房妾室，这是感情的干净，也是身体的干净。
这些话，陈小音回家时不时的会起很久。
其实所有的闺阁女子情窦初开时都会怀着一个憧憬，想要一生所遇是良人，如戏文上所言：郎有情妾有意，你耕田来我织布，生儿育女，三餐四季过上温馨的小日子。
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告诉她们：女子要学三从四德，要相夫教子，不可善妒，要做夫君的贤内助……
只有师傅说，夫妻之间是相互尊重，要相互忠诚。
所以，到底是师傅对，还是他们说得对呢？
自己这一生，所遇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陈小音学得越多，越是兴奋。
这一天，娘亲来找她。
“母亲，你说什么？”
真正是吓死人了，母亲居然说祖母想将她嫁回祖母的娘家唐氏，给她那年过三旬的侄孙子做继弦。
“母亲也不同意，但是她是你祖母，这事儿我不敢反对，你赶紧的去求了你祖父去。”
身为儿媳妇真是很无奈，连亲生的闺女都护不住。
问丈夫，丈夫居然说她是小音的祖母，总不会害她吧。
唐家家世好，亲上加亲，年纪虽然大一些，但是会疼人。
真正是天大的笑话，会疼人他的原配妻子是怎么死的？
别人可能不知道，小音当年和祖母一起回去看过那位表嫂，她就是得了妇人病去世的。
大表哥仗着在外做营生挣了些钱就经常喝花酒。
以前不知道表嫂的去世和大表哥有关，现在跟师学了医术才知道，大表哥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嫁给这样的男人，她的命照样会很短。
陈小音气得脸色铁青。
祖母对娘家的偏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父亲的无能无知也会害死自己。
陈小音立即就去找了祖父。
“胡闹！”
陈大夫没想到老妻任性到这种程度：“我陈某人的孙女犯不上给人做续弦。”
“祖父，小音愿意全心全意的教导阿弟，但是，小音有一个请求。”
“你说。”
“小音求得婚嫁自由。”
“你也是胡闹。”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自由之说，所谓的自由岂不是伤风败俗？
“小音想要的自由就是谈婚论嫁之时小音有知情权，而且小音要看人，考人品，不想盲婚哑嫁抱憾终生。”
陈大夫听了孙女的请求又觉得要求这很合理。
他这个孙女啊，是真的很聪明。
而且跟着三少奶奶学医，由她教导的人，更差不了。
最最主要的是小音愿意将三少奶奶那儿学到的医术悉数教导给大孙子。
孙女嫁得好自然更好，孙儿培养得好，那老陈家就不得了了。
若是有朝一日，孙儿也能做一个太医那就老陈家改换门庭了，光宗耀祖了。
嗯，就是这样的！
所以，这笔买卖很是划算。
陈大夫当下就要去当老妻。
“祖父，您怎么和祖母谈？”
陈小音很清楚，别看祖父这会儿一副要重振夫纲的模样，到底还是禁不住祖母的念叨，多说几句一准儿就得投降。
“自然是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儿。”
“理由呢？”
等会祖母说唐家家底儿好，有大院子有田地有铺子不愁吃穿，她陈小音能嫁过去是福气，祖父的耳朵立即就得软。
“你说有什么理由让你祖母会打消念头？”
陈大夫斟酌了一下直接问孙女，看样子，这孩子是早想好了借口。
“师傅说过，三代以内血亲的表兄妹成亲生的孩子十有八九会是傻子。”
这话春暖确实说过，陈小音记下来了，而且，很快就用上了。
她这会儿特别的感谢自己当初的倔强坚持去学医。
你看，学医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救自己。
“真的假的？”
“祖父，您行医这么多年，也是见多识广，将您见过的傻子查一查，看看他们的父母是不是表兄妹开婚就可以知道师傅说的是真是假了。”
陈大夫一愣。
是了，镇上一共有六个傻子，这些傻子都找他看诊过。
嗯，再仔细一想，没错，错不了了，真是表兄妹开亲。
吓死人了。
幸好他知道这个消息了。
之前老妻还在说，要把唐家的侄孙女说给孙子呢。
啧，这个老太婆，整天吃了不长就东想西想，男的要娶唐家女，女的要嫁唐家男，到底有没有将自己当成陈家妇来看？
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让唐家吃，便宜让唐家全占光了是吧？
一想到这里，陈大夫就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去了后院。
陈小音……只希望祖父这次的脊梁能真正的挺下来。
反正，她觉得自己给的筹码已经够多了。
一是教会阿弟，二是表兄妹不能开亲。
两样都涉及到了老陈家后代子孙的兴旺问题。
一个真正的男人是要承担起家庭兴旺发达的责任和担子的。
他应该能扛住祖母的念叨。
事实上，对祖母很了解的果然是陈小音。
祖父一说不同意陈小音嫁入唐家，祖母就开始说了。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我这是为小音好。”
“你也不看看，小音都快十六岁了，还想要抛头露面去学什么医，以后还要坐诊当大夫，谁家会娶这样一个媳妇，也只有……”
“就算小音没人娶，我也绝不允许她嫁回唐家去。”
“老头子，莫吃火药了？”
什么时候他都敢在自己面前大声说话了？
“我说话算话，小音不能嫁进唐家。”陈大夫道：“不仅小音不能嫁，其他的孙子孙女也不能和唐家有婚姻。”
“你什么意思?我们唐家哪一点差了？院子不比你们陈家大？田地不比你们陈家多？铺子不比你们陈家生意旺？”老太太火冒三丈：“娶你陈家女是低娶；嫁你陈家男是低嫁，便宜你们了，还想干啥？”
“那我们老陈家就不占这个便宜。”
陈大夫想着自己当年确实是高攀了唐家，所以这些年来老妻的气焰一直很嚣张，总是高高在上，对他指手画脚。
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反对起来也更坚决了。
“这儿是老陈家，不是你唐家，你这么喜欢唐家就回你唐家做主去，我老陈家我说了算。”
“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听到陈大夫这话瞬间觉得不对劲儿了。
“你……”
“我的意思就是，这儿是陈家，陈家，则由我说的算，由不得你胡作非为。”陈大夫越想越气：“要是你觉得陈家不好，那你大可以回唐家去。”
“你要休妻？”
儿大女成人，孙子孙女一大群，老头子居然要休妻？
“我不休妻，但是我也不蠢，你既然这么看不出我陈家，当初为何要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一个扫帚也得扛着走。”陈大夫道：“身为陈家的老太太，当家主母，不事事以陈家为重，还替唐家考虑，这个主母的位置你占着也就不合适了。”
“你……”
老太太又气又急，直接昏了过去。
“父亲，母亲她……”
“没事儿，她等会儿就会醒来。”
身为大夫，察言观色是第一本事，老婆子是真晕假晕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是不敢面对，害怕他真的休了她呗。
“记住我说的话，小音的婚事先得经过我的同意，让小音自己先相看，看中了才能说，不准你们乱来。”
“是，父亲。”
儿媳妇心里暗自窃喜，小音果然聪明，她真的做到了让老爷子为她出头。
看看今天，直接把老太太给气昏了，就……突然间觉得很解气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的，她也不喜欢婆婆这样子。
动不动就抬了唐家来压人，说唐家怎么怎么的。
唐家再好，你也只是一个出嫁女。
出嫁女可以以娘家为荣，但不能处处抬了娘家来贬低夫家啊。
你在老陈家这么多年，老陈家儿孙一大群了，还是要对唐家仰望，看唐家的眼色过日子，这得多憋屈呀?
有时候，就觉得婆婆是有点蠢了。
这一次，怕是被吓得不轻了。
看着老爷子出了院子，她连忙招呼丫头去掐老太太的人中。
掐得老太太生疼，只能“慢慢”苏醒过来。
“母亲，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儿媳妇还没忘记添点油：“若是你没醒来，儿媳只好请公公给您扎几针银针了。”
“我醒了。”
老太太突然觉得自己很没脸，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老头子威胁说要和离。
“你对小音是怎么说了？”
儿媳一听，心道不妙，这是要把火气往小音身上发啊？
“我给她说了祖母心疼她，让她嫁回唐家过好日子。”
“她怎么说的？”
“小音说她年纪小还不急着嫁。”
“呵呵，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居然让老爷子来和我作对。”
“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儿媳当然不承认这是她的主意：“或许是不是因为公公看小音跟着三少奶奶学医有什么大的造化，是想多留两年在家里面呢？”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老太太道：“我一番好心被你们当成驴肝肺，我这么多年都操持这个家……我到底是为了谁呀，还这么不领情，真是不孝子孙……”
又开始了，老太太在老爷子面前吃了瘪，这是要在自己面前找补啊。
谁让自己是儿媳妇呢，一边又是自己生的闺女，为了闺女，她也没办法了，只好硬生生的扛了。
只要小音不嫁入唐家就好！
这一番较量，老爷子是扛住了的，小音也算是赢了，真好！
任由老太太哭骂，她就是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