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血色远征(二)
钢盔煮粥
1942 年,野人山仿佛被诅咒的土地,雨季的暴雨像是无尽的哀伤,肆虐到第七日,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向茂密的树叶,那声响仿若千军万马奔腾,又似密集的战鼓轰鸣,无情地敲打着众人本就紧绷如弦的神经。山林间的水流因暴雨变得湍急汹涌,浑浊的浪涛相互撞击,发出低沉的咆哮,与倾盆大雨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完全遮蔽,大地陷入昏沉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拖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部队的补给早在数日前就已断绝,饥饿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狰狞恶狼,紧紧咬住每一个人的咽喉。战士们的肚子空瘪得贴在了一起,肠胃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一阵阵地抽痛,每一次的痉挛都在提醒着他们身体的虚弱与处境的艰难。绝望的阴影犹如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一个战士的心头。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迷茫,长期的饥饿让他们的身形消瘦如柴,艰难的跋涉使他们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无情的荒野所吞噬。
王越缓缓摘下那顶陪伴他历经无数枪林弹雨的 m35 钢盔,钢盔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与斑驳的污渍,每一道划痕都是一场激烈战斗的见证,每一处污渍都承载着一段血与泪的过往。他的动作迟缓而沉重,仿佛这顶钢盔此刻承载着千斤重担,不仅仅是因为它自身的重量,更因为它所蕴含的无数回忆与沉甸甸的责任。他将最后半把炒面小心翼翼地倒进钢盔,那些炒面颗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钢盔底部显得格外稀少,恰似他们如今渺茫到极致的希望,微弱得随时可能被黑暗彻底吞噬。
侦察连的七十九人相互依偎着围蹲成一圈,他们面容憔悴不堪,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诉说着饥饿与疲惫。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生存的强烈渴望,那是在绝境中对生命本能的执着;又夹杂着面对绝境的迷茫,不知明天是否还能看到太阳升起。每个人的钢盔里,仅仅漂着寥寥三粒玉米碴,在浑浊且散发着腐叶和泥沙气息的雨水中显得那么渺小、无助,仿佛是狂风暴雨中飘零的孤舟,随时都会被这无情的世界所吞没。然而,战士们却紧紧盯着钢盔,那目光中透露出的坚定,仿佛这钢盔里承载的不是微薄的食物,而是他们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这是怒江的水。” 王越强打起精神,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他的声音在磅礴的雨声和湍急的水流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微弱,但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只布满伤口与老茧的手,那双手饱经沧桑,每一道伤口都是一次生死考验留下的印记,每一层老茧都记录着他在战场上的拼搏与付出,宛如一部书写着战争残酷的史书。他抓起一片宽大的芭蕉叶,雨水顺着芭蕉叶的脉络不断流淌,像是大自然为这场人间悲剧流下的泪水。他微微颤抖着将芭蕉叶浸入一旁浑浊的积水中,积水里漂浮着腐烂的树叶和泥沙,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强忍着不适,舀起那带着腐叶和泥沙的雨水,缓缓倒入自己的钢盔。雨水落入钢盔,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在这寂静而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倒计时的钟声,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上。“等喝到第八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