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血色远征(三)
树皮遗书
日子仿若被绝望的阴霾重重笼罩,在艰难中如蜗牛般缓缓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化作煎熬的酷刑。疾病,这狰狞的恶魔,在队伍中肆意横行,如同一把把寒光凛冽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每一位战士的身躯。机枪手阿杰不幸被这恶魔的利爪擒获,染上重病,高烧似熊熊烈火,将他的身体彻底点燃,整个人陷入浑浑噩噩、语无伦次的呓语状态。
阿杰的脸颊烧得通红,恰似熟透后即将迸裂的番茄,皮肤下的血管因高温而微微凸起,仿若一条条随时可能爆裂的红线。他的眼神迷离恍惚,目光游离不定,意识模糊得仿佛置身于浓稠的迷雾之中,辨不清方向。然而,他那干枯且无力的双手,却如钳子一般紧紧握着手中的刺刀,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维系的最后一丝希望,是他坚守信念的唯一坚固支柱。
在那半梦半醒、混沌不清的意识深处,阿杰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穿越时空的界限,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他看到了年迈的母亲,母亲那饱经岁月雕琢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母亲脸上的皱纹恰似山间纵横交错的沟壑,每一道都镌刻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可她的笑容却依旧温暖,宛如春日里轻柔的暖阳,瞬间驱散了阿杰心中的阴霾,那是他内心最柔软、最珍视的角落。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在母亲身边嬉笑玩耍,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下无忧无虑地成长。母亲总是用她那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那轻柔的触感仿佛至今仍停留在他的发丝间,母亲掌心传递的丝丝暖意,给予他无尽的安心与幸福。
如今,自己却深陷这遥远而危机四伏的野人山丛林,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脚下是泥泞不堪的土地,每走一步都像是陷入无尽的沼泽,随时可能被吞噬。还有那潜藏在暗处、如鬼魅般的致命危险,生死未卜的恐惧如影随形。想到这里,阿杰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到近乎窒息的思念,以及深深的、无法释怀的愧疚。他深知,自己或许再也无法回到母亲身边,无法在她膝下尽孝,无法看到母亲因自己而欣慰的笑容。这种痛苦如同千万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刺在他的心头,令他痛不欲生。于是,他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颤抖着将手中的刺刀缓缓举起,朝着身旁粗壮的桫椤树干艰难地刻字。每刻一笔,他都仿佛耗尽了一生的精力,刺刀与树干摩擦发出的 “嘎吱” 声,在这死寂的丛林中格外刺耳,仿若死神敲响的丧钟。“娘,儿杀鬼子十四…… 娘,您还好吗?儿好想您……” 树液从刻痕中缓缓渗出,那是大树无声的泪水,与他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脓血混合在一起,凝成暗红色的斑驳痕迹,仿佛是他用生命谱写的壮丽战斗篇章,记录着他的英勇无畏以及对家乡、对母亲的深深眷恋。
王越得知阿杰的危急情况后,心急如焚,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胸腔中肆虐。他毫不犹豫地立刻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事务,双手用力拨开茂密得如同绿色屏障的枝叶,不顾一切地朝着阿杰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一路上被纵横交错的藤蔓多次绊倒,膝盖和手掌重重地擦在粗糙的地面上,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周围的泥土,可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尽快赶到阿杰身边,一定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