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恶童

    2004年7月19日,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暑假。
 




    还没到放学时间,教室内的学生就按捺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气息,连平日板着脸的老师也松和许多,不再管教学生。
 




    但翠子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尽管已经高中三年级,但她仍像初中时一样,坐在她偏爱的位置,靠门那一列的倒数第二排。
 




    课桌下,她的指尖反复戳动手机按键,屏幕断续亮起又熄灭,嗒嗒的声响惹得前桌回头。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感觉像是有只猫爪伸进心口,从外向内穿透的,带着皮毛擦染血肉的触感,赤裸裸地挠。
 




    从昨天晚上开始,裕美就没给她发过消息,这不正常。通常裕美不在她身边时,每天都会准点提醒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甚至电话也打不通。
 




    再一次拨通电话,翠子黑着脸收拾好书包,下课铃声一响,她冲出学校,回到涩谷,找到离家最近的派出所报失踪案。
 




    但警察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油裕美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而且她的讯息里提到过“周一到周二”回家,现在才周一晚上,完全可能是在忙工作,又或是出差地信号不好,更或者就是暂时想逃离家庭。
 




    翠子说才不是,裕美非常溺爱她,绝不可能不联络。
 




    警察看着她欲言又止,没听过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父母溺爱自己,还不加羞耻。他挂上官方的笑容,说会调查的,然后,仍然立在接警前台后方,不准备移动。
 




    长吸一口气,心脏鼓动得生疼,翠子举起双手,竖起中指,在警察皲裂的面容里,绷着脸离开。
 




    这仍不解她的气,眼皮在跳动,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小道,是警车进出必然路过地方。
 




    走过那处,手伸进书包里像在找什么东西,她脸上的焦急烦躁恰到好处。
 




    “啊,不小心。”
 




    亮晶晶的金属洒落,是学期末社团扫除时,从海报上拆下的图钉。
 




    “抱歉啦,我有急事。”
 




    对一地的尖锐物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翠子毫无愧疚地走开,在已经走远,要拐角时,一声痛呼传来。
 




    “啊,嘶——”
 




    那是个有着柔软中短发,面容俊秀的男人,他穿着类似警服的制服,但与派出所里的不一样,似乎更简洁一些。
 




    “喂,诸伏,你还好吧?”男人的朋友询问。
 




    诸伏?耳熟的名字,像在哪里听过。
 




    但翠子没有时间多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寻找裕美。
 




    回到家中已是逢魔时刻,夕阳的阴影透过树叶洒进室内,铺了满地密集的眼,电话的免提声刺耳拖长,像是警笛的声响。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嘀。”
 




    又一次挂断电话,翠子去到书房,在网页上预定最近的新干线车票,晚上八点出发,到长野县。
 




    根据裕美发给她的照片,参照卫星地图和旅拍论坛,她找到拍照时的大致地点。
 




    戴上口罩,换上便于户外运动的长袖长裤,带上纸巾、电筒、打火机、菜刀、细绳......目之所及,她觉得可能用上的,全都塞进背包。
 




    离开家,来到车站,人群的喧哗令人烦躁。列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从小到大的记忆片段缓缓聚集,像是死前的走马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