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卿欢慕容卿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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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你可还好?”沈瓷见楚映梦脸色陀红心中甚是担忧,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
偏偏楚映梦硬气的很,冲着沈瓷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般说自己没事的人,基本都是有事的。
“我没有喝醉。”
一般说自己没醉的,基本都已经醉了。
沈瓷:“……”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表姐?表姐?”沈瓷低声的唤人,楚映梦听见沈瓷的声音,自然而然的靠在了沈瓷的肩上,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全部都压了上去,沈瓷自然是护着她的。
“阿瓷。”
“嗯,我在这里。”沈瓷好脾气的应着,“表姐,我扶你去屋里歇一歇可好?”
“没事。”楚映梦有点儿晕乎乎的,但她还能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对她而言就已经够了,“阿瓷…阿瓷…”
沈瓷不知道表姐为
什么要这般固执的念着自己的名字,这对于沈瓷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她觉得心中暖暖的,楚映梦一声一声的喊着,沈瓷一句一句的应着。
姐妹俩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却酸了三个人的眼。
楚思怡气呼呼的要过来分开两人,若非楚映梦这会儿晕乎乎的,楚思怡那是半点都不肯妥协的,裴姝也想腻歪在沈瓷的身边。
但她心虚,谁让她方才一不小心将人给灌醉的。
至于裴珩,自从知晓沈瓷要和韩嵩议亲以来,他的心就是酸的,这么多日子,一直都没有好过。
沈瓷本想哄着表姐睡一会儿,偏偏表姐一点儿要歇息的迹象都没有,她不再缠着沈瓷之后,情况却也没有太好,时不时的跟这个人说话,又时不时的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被迫害了一遍。
弄得其余几人忍不住的失笑。
他们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楚映梦这般模样。
永宁侯府今日热热闹闹的,他们远离了喧嚣,却也依旧热闹,裴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看着周围的几人,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幸福。
若是…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沈瓷,心中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开始默默的期盼着重阳的到来。
等到九月初九家中祭祖的时候,裴姝想,她一定要好好的求一求祖宗,让他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哥哥能够得偿所愿。
午膳过后,他们来到了堂屋坐下歇息,因着是在裴姝的院子,倒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约束规矩,几人便没有太过在意。
楚映梦的酒还没有醒,这会儿话还有一些多。
醒酒茶已经喝下,但一时半会儿不会起效。
楚修筠看着这样的妹妹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婶婶一直都说映梦和思怡不太像,这样看来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只不过他们到底有些头疼,原本只是楚思怡一个人吵吵嚷嚷的,这会儿却有了两个。
偏偏喝醉的人还不能跟她讲道理,只能哄着。
这一回裴珩坐在了沈瓷的边上,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几,裴珩早早的注意到沈瓷今日戴的是他送的发簪。
他便忍不住的想起自己头上的簪子,也是沈瓷送的。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悄悄的蔓延,裴珩心中划过一丝喜悦,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
裴珩的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无论说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他能够问的,能够说的,少之又少。
到最后还是问起了游记来。
就连裴珩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极了,乏味可陈,每一回见面能问说的也只有这些,他明明是不想这般的。
可谁曾想沈瓷却很高兴,她告诉裴珩她昨日看到了神龟怪谈,因为知道了许多,所以看书的时候并不觉得晦涩难懂,反而愈发的有趣。
“可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能否与我说说?”裴珩也来了兴致,细细的问了起来。
家中表姐和思怡都不喜欢这些,沈瓷也没能和谁讨论,如今裴珩主动问起,沈瓷只当是在交流读书心得,她高兴之余,话就多了起来。
裴珩总是很耐心的倾听,时不时的补充几句,不仅仅是给她解惑,还告诉了她不少神话传说,但凡他自己知晓的,便毫无保留的告知。
听的其余几人都忍不住的安静下来。
谈话间,裴珩得知沈瓷将那些游记看完了。
他浅浅的一笑,“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孤本,沈姑娘若是喜欢不若先借给你。”
沈瓷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孤本…太过贵重了些,不若还是算了…”
她并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何况那些还是孤本,要是弄坏了根本就赔不起。
裴珩原本想说这些游记和怪谈,倒也不算稀奇,可见到沈瓷这般模样,他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若沈姑娘觉得孤本不妥,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誊抄本。”裴珩说起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心虚。
至于誊抄本在什么地方?
他一会儿回去誊抄,不就有了吗?
沈瓷愣愣的看向裴珩,她有一些想拒绝,却实在是好奇哪些游记说的是什么故事,纠结许久还是没能忍住诱惑。
“若裴世子方便的话…”沈瓷的声音又轻又淡,却带着隐隐的期待。
裴珩忍不住的浅浅笑起,同沈瓷说好过几日让景澄带给她。
沈瓷轻轻的点头,道了一声好。
等到回府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似乎和一个人有了约定,并且还在心中隐隐的期待了起来。
当真是,神奇的体验。
第38章 第38章(修)她对未来的夫婿并没有……
楚映梦在回府的途中,酒就醒了,她这会儿坐在马车里头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有些哀怨的看着妹妹们,“你们俩怎么也不拦着我些?”
沈瓷有些愧疚,但楚思怡是半点愧疚都没有,听见姐姐这么说就忍不住开口呛她,“我们怎么没拦着你?表姐都问了你好几次要不要去歇一歇,你当时六亲不认的,我们就算想要拦着也拦不住。”
“我…”楚映梦想同楚思怡理论几句,但她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只能气恼的瞪着她。
偏楚思怡半点不怵她。
楚映梦这会儿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她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若不然她当真不知日后要怎么面对表哥他们。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楚映梦错过了去看裴姝的发簪,她根本没有机会知晓阿瓷的发簪是不是最特别的,好在楚映梦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她想着总还有机会可以确认。
她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耿耿于怀,一路上脸色几经变化,即便回到家中也没能冷静下来,一会儿想着表哥他们会怎么笑话她,一会儿又在想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模样,越想越恼,忍不住拿手捂住自己的脸。
就在楚映梦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门房却送来了永宁侯府的回礼,照旧是一个首饰匣子,楚映梦认出那是珍宝阁的匣子,她接过后就毫不犹豫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金灿灿的发簪,做成镂空的工艺,华丽又漂亮…
只是上头的样式,还是牡丹。
楚映梦将发簪拿在手中,只觉得有一些奇怪。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的如此,最终发现沈瓷和楚思怡的也都是牡丹。
这是她们几人拿到的第二支牡丹发簪。
“这回礼究竟是谁选的,大家都一样吗?”楚映梦有些纳闷。
但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楚思怡压根没觉得这簪子有什么问题,她只要有礼物收,就都是开心的。
沈瓷根本不知这簪子是裴珩特意送来的,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回礼,也没怎么当一回事。
三人里头唯有楚映梦心神不宁想入非非,她抓心挠肺的想要知晓表哥的心思,偏偏根本无从知晓,毫无头绪。
楚映梦抓心挠肺,却还是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转眼几天过去。
到了裴氏和韩夫人见面的日子,两位夫人见了面,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什么多余的话,对于一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韩夫人和裴氏相谈甚欢,约好了下月初一块儿去青莲寺烧香。
等到韩夫人走后,楚映梦就拉着沈瓷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正院,沈瓷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根本拗不过表姐,只能随着她一起过来。
裴氏瞧见她们俩之后亲切的招呼人到自己的身边坐,“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好想让张嬷嬷去找你们。”
二人依次坐在了裴氏身边。
楚映梦看向沈瓷,示意沈瓷问些什么,偏偏沈瓷不在状态,什么都没想着问。
她只能自己上,“阿娘,韩夫人可是回府了?”
裴氏微微颔首。
楚映梦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表妹,支支吾吾的开始追问今日和韩夫人会面可还
顺利。
“自是顺利的。”裴氏见楚映梦满脸的纠结,倒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同她们俩说起下月初要去青莲寺烧香的事儿。
“我已与韩夫人约定好了日子,到了哪一日,你们仨就随我一同去烧香。”裴氏笑着开口。
楚映梦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她的模样却没见得有多么的高兴,同母亲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沈瓷一块儿告辞。
裴氏看着楚映梦那心浮气躁的模样,忍不住的同张嬷嬷一块儿看热闹,“我瞧着阿瓷和映梦的模样,只觉得分外有趣,要议亲的人全无心思,反而是映梦着急上火。”
张嬷嬷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的笑起,“想当初我们二姑娘自个儿议亲的时候,根本就不着急,依奴婢愚见,二姑娘会这般还是因为担心表姑娘。”
“是呀。”裴氏并非不知孩子们的感情,可当真正直面的时候依旧感慨,“她们姊妹三人的感情一向极好,我自是欣慰的。”
“若不是因为阿瓷,映梦如何愿意操这个心?”
裴氏乐得见她们姊妹感情和睦,但她心中隐隐还有一些担心,丈夫前几日和她透露大伯年末应当能携家眷一道回京,府上的大姑娘就要回来,也不知她们几个能不能和睦相处。
“夫人今日见了韩夫人,心中可还算满意?”张嬷嬷明知故问,她知道裴氏一定是满意的,若不然也不会约韩夫人一道去青莲寺。
只是张嬷嬷需要找个借口说话。
“韩夫人倒是同众人说的那样,是个平易近人的。”裴氏同韩氏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许多的事情也不知真假,毕竟人的性情最难琢磨,唯有长长久久的相处才能够窥见一二。
即便裴氏觉得韩夫人不错,但也不能保证她不是个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
“且再看一看。”裴氏并没有太过于纠结,她想的是让沈瓷和韩嵩见一面,若外甥女觉得可以,她们大人再商议之后的事情。
“倘若阿瓷对韩嵩无意,我们就另选。”裴氏对给沈瓷议亲这件事很是上心,只是架不住沈瓷淡淡的态度。
她到底有些摸不准。
倒是张嬷嬷半点儿不忧心,还劝主子放宽心,“表姑娘是个有成算的,夫人只管放宽心就好。”
“表姑娘素来表里如一,既说了让夫人做主,想来心中就是那般想的,夫人若是不信岂不是辜负了表姑娘的心意?”
“你说的是。”裴氏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又同张嬷嬷说起城东的铺子,“我瞧着地段不错,入手了几间,倒时候给三个丫头当嫁妆,让她们可以多些体己傍身。”
“夫人用心良苦…”
主仆俩便又细细的商议起铺子来。
沈瓷随着表姐一块儿离开正院,楚映梦拉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住处,在折腾了几日之后,楚二姑娘终于记起自己是个待嫁新娘的事儿,开始努力的绣着嫁衣。
但她的心依旧是不静的,绣了几针就忍不住问起沈瓷来,“阿瓷,母亲约了韩夫人下月初去青莲寺,估摸着到时候就能见着韩嵩,你心里头可有紧张?”
沈瓷正坐在一旁绕线,听见表姐这话倒也没有敷衍,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她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便也没有要欺瞒,只是如实的开口,“我不太清楚。”
沈瓷对男女之情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韩嵩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舅母选中的议亲对象,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张公子,李公子。
对此并无差别。
“不太清楚?”楚映梦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阿瓷,你就一点期待都没有吗?”
“就算不是韩嵩,你难道也不期待未来的夫婿?”
沈瓷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于离谱,开始给自己找补,“也许见着人之后就知道是什么感觉。”
如今凭空的想象,实在是太为难自己。
楚映梦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还没她想明白,楚思怡就跑了进来,她自然也听说了母亲的打算,但这会儿过来可不是来问韩嵩的事情,只是想问姐姐们去青莲寺的那一日要穿什么衣裳。
在楚思怡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出去玩来的高兴。
即便她已经知晓去青莲寺不过是一个幌子。
她尚且年幼,并没有那么多担忧,那日听哥哥们和姐姐那般反对,心中认为这事儿多半成不了,去青莲寺不过是走个过场。
转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还有七八日,等临近时间再决定也来得及。”沈瓷温柔的安慰着表妹,楚思怡开开心心的点头,问表姐去青莲寺烧香要多久。
“若只需要半日,我们能不能约上裴姝一块儿去游船?好不容易天气凉爽了些,表姐,我想去坐船。”楚思怡拉着沈瓷的手不住的晃悠。
沈瓷倒是很想答应表妹,但烧香这个事儿,她自己也不清楚。
来金陵这几年,她除了去寺庙给父母点过长明灯,从未去烧香拜佛,对这些知之甚少。
“母亲尚未明说,但想来半日光景足够,你若真的想去游船,将夫子前些日子布置的课业完成,我就去和母亲商议,准你出去玩。”楚映梦这会儿很有大姐姐的风范。
三两句话就将楚思怡给安抚住。
楚思怡听到了想要的答复也不和姐姐顶嘴,开始无端端的献殷勤,软软的腻歪过来,“姐姐真好,姐姐我和表姐帮你一块儿绕线。”
楚映梦看着她墙头草一般的行径,忍不住的在心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的将人推远了些。
原本的话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偏了去。
沈瓷对此并不在意,可楚映梦却没法不在意,她开始算计着时间,更是特意将此事透露给两位哥哥,指望着两位哥哥透露给表哥。
虽说楚映梦知晓,但凡裴姝知道了,表哥十之八九也会知道。
可楚二姑娘不想冒一点点的险。
即便她这会儿还没有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家凑在一块儿,总有无数的话可以说,裴姝收到邀请之后,心中的想法也和楚思怡别无二致,一直思索着那日究竟要穿什么衣裳出门,才不会觉得突兀。
裴姝不想太特别,也不想和姐妹们不一样。
楚思怡总算遇到了一个懂她的人,高高兴兴的和裴姝写信讨论起来。
沈瓷和楚映梦并未参与其中,沈瓷原本就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通常都是配合着表姐和表妹,楚映梦和沈瓷的情况不一样,若是从前她肯定也会加入讨论,甚至还会想着怎么打扮妹妹们。
可如今大姐姐的心里只有表妹的婚事。
这件事儿占据了楚映梦所有的思绪,其他的事儿自然顾不上,就连未婚夫都有些顾不上,为此季衍十分的哀怨。
楚修筠和楚景澄当然是和楚映梦站在同一边,月初的时候恰好书院休沐,楚景澄和楚修筠因为买了那金贵的砚台,本想着要在家中安然度过。
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兄弟二人一致觉得还是这件事儿更要紧些。
至于思怡说的游船。
兄弟俩面面相觑,想起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荷包,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但楚景澄脸皮厚,他愁了一会儿就不再发愁,“映梦和阿瓷都有钱,她们三个人,我们两个,她们人多,让她们付。”
楚修筠:“……”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心说这样的话说出来,他难不成就半点都不心虚?
“景澄…”楚修筠忍不住的出声喊他,试图和他讲道理,“你是哥哥…花妹妹们的银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楚景澄如今兜比脸的还要干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捂着耳朵开始掩耳盗铃,“哥,要不你就
当不知道吧。”
楚修筠:“……”
他也想当做不知道,但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
楚景澄虽然想那么做,但好歹还记得自己是哥哥,于是楚景澄就将主意打到了裴珩的身上,他打算邀请表哥一道去,好歹得找个人来付船租。
裴珩实则早已经知晓姑母和韩夫人之间的打算,月初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便是楚景澄不相邀,他也会想法子一块儿去。
他同样也知道协律郎府上的打算,只是韩夫人打算先和姑母见面?再去见协律郎府上的四姑娘?
瞧瞧哪一个更好,哪一个更合适?
想法倒是挺好的,但凡事哪有那么想当然?
“将韩家要和忠毅伯府议亲的消息透露给孟家。”
“再将韩家要和孟家议亲的消息透露给季衍。”
未来的表妹夫最近还在京城,也是要办点事儿才行,裴珩冷静吩咐着,心中冷笑不已,协律郎孟坤不是很看好这个韩嵩吗?
既然这般看好,那就将人好好看着,莫要让他出来祸害人才是。
吩咐完长鸣之后,裴珩书房的灯又一连几日的亮了大半宿。
他既答应要给沈瓷誊抄本,便不能食言。
然而做戏也要做全套,墨痕太新也容易被人看出来。
裴珩仔细计算着书架上的这些游记数量,默默的计算着还能送几会,算完之后又开始想着是否要去皇城的藏书阁一趟。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月初,沈瓷和楚映梦穿上了裴姝和楚思怡一致商议出来的同色衣裳,坐上了前往青莲寺的马车。
因着和主持提前打过招呼,今日青莲寺的香客并没有很多。
沈瓷即便知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但到了佛前依旧恭恭敬敬的焚香叩拜,并无半点焦急之色。
她敬畏神佛,可心中却到底没了信仰。
昔年她在佛前虔诚叩拜,父母依旧离她而去,她知这是意外,但到底意难平,那是留在她心底的伤痕,想不得,碰不得。
只要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楚思怡和楚映梦去求了签,询问沈瓷要不要一起去。
却没想到一向合群的沈瓷却笑着拒绝,“表姐,思怡,我不求签。”
沈瓷不想被签文困扰,平添诸多的烦恼。
楚映梦和楚思怡当然不会勉强她,姐妹俩高高兴兴的求了签去找签文。
这时候张嬷嬷快步走到了沈瓷的身边,请她到夫人的身边去。
裴氏和韩夫人约定今日让两个孩子见一面,裴氏的心思很简单,她不求沈瓷能多么喜欢韩嵩,可至少未来的夫婿总不能令人生厌。
沈瓷到的时候,韩夫人和韩嵩已经在了,她跟在张嬷嬷的身后,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礼数周到的行礼。
这是韩夫人头一回见到沈瓷,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韩夫人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容貌太甚,让人见了就移不开视线。
只是韩夫人见沈瓷身量单薄,觉得沈瓷太过瘦弱,担心她有什么不足之症。
裴氏招呼沈瓷坐到自己的身边,开始同沈瓷介绍起韩嵩来。
沈瓷见过韩嵩的画像,自然能清晰的将人认出来,她的态度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冷静的打招呼。
倒是韩嵩,有一些呆呆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沈姑娘。”
沈瓷缓缓点头,算是回礼。
二人坐在各自的长辈身边,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多是两位长辈说话的,他二人偶尔回应一句。
沈瓷看似在发呆,听得倒是认真。
可韩嵩就不一样,他瞧着认真,但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瓷的态度很平和,不见半点浮躁,韩夫人看着她忍不住的点了点头,倒是个好性子的孩子。
韩嵩就愈发的安静了,只是最后的最后,他鬼使神差的问了沈瓷一句最近在念什么书。
沈瓷有些奇怪,但这问题倒不算冒犯,她便认真的答了,“和姊妹们一块儿念书,夫子最近正在教四书。”
实则她更喜欢看的是游记,但这些事她并不想告诉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
今日不过初见,一切都还没有什么定数,裴氏自然不会让沈瓷和韩嵩单独相处,待目的达成之后,就带着沈瓷和韩夫人母子告辞。
等到人走远了,韩夫人才起身,看向韩嵩淡淡道:“我们也回吧。”
韩嵩搀扶着母亲往外走,虽瞧着同没事人一样,可知子莫若母,韩夫人如何不知儿子的态度?
这般魂不守舍,多半是上了心。
忠毅伯府的马车率先离开了青莲寺。
裴氏还要回府中处理庶务,沈瓷她们三人则去了酒楼同哥哥们汇合,等着裴珩兄妹俩过来。
她们租的游船是在午后,这会子想着先填饱肚子。
楚景澄握着空空的荷包,同妹妹再三确认这一顿不用他出银子之后,才敢大模大样的点菜。
楚修筠忍不住的摁住了额头,面上多是尴尬之色。
不多时裴珩带着裴姝一起出现,原本他们俩应该早就到了,谁知临出门的时候,裴姝却想起没有带荷包又折返了回去,这才晚了些。
人到齐之后,菜恰好也上齐。
楚景澄当属最激动的一个,要知道他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没有好好的下一次馆子,这会儿自然是要吃够本的。
楚修筠忍不住在一旁劝。
裴珩记挂着要送沈瓷书籍,早早的将准备好的誊抄本垒成一摞交给她,“书房里堆积着太多的书,我公务繁忙暂时没有什么时间整理书架,只找出了这些。”
裴珩语气淡淡,却颇有些此地无银。
那一摞书一共有七八本,实则裴世子分外努力,他书架上那些孤本游记已经誊抄好了大半,他挑挑拣拣,选了这么些,并非裴珩不舍得,只是他不想那么一股脑儿全部带出来。
他想有更多的借口可以见到沈瓷。
“裴世子公务这般繁忙,就不用操心这些。”沈瓷不愿麻烦裴珩,尤其是听说裴珩还为此特意的整理了书架,就愈发的过意不去。
裴珩原本就是找了个借口,见沈瓷误会便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描补,“架子上一直就有许多书籍,我原本也是要收拾的,却一直没有机会,长鸣笨手笨脚的交给他我也不放心,如今倒是个极好的机会,沈姑娘不必介怀。”
裴珩说的有理有据,且半点都没有为难。
沈瓷到底是信了。
她捧着那些书,浅浅的道了一声谢。
裴珩从不知晓原来自己还可以这般的容易满足,只要一句道谢,一个笑容,他就能够欣喜许久。
只是他心中有了贪念,想要和她有越来越多的交集,“这些游记是我早年看过的,如今也已记不太清,修筠和景澄都不大喜欢,我也一直没有找到同好…”
“沈姑娘若是瞧见什么有趣的,倒也可以同我说说,也许还能有不同的感悟。”
裴珩想,他到底还是贪心的。
并不满足只当她表哥的表哥。
第39章 第39章(改)但凡没有定亲,就一定……
午膳过后,他们定好的游船也如约而至,几人登上游船后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金陵最负盛名的秦淮河,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的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千古名句。
每逢佳节庆典,秦淮河也一定是热热闹闹的,河上处处都是好风光,随便一处的风景都是美如画,只不过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吟诗作对的兴趣,只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儿欣赏沿途的风景。
日头渐渐西沉,裴珩大多数的时候是坐在一旁听众人说话,从只言片语当中,他知晓了沈瓷今日和姑母一起去了青莲寺。
而据裴珩所知,今日韩夫人和韩嵩也去了青莲寺。
同样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他知晓两家长辈会面会商议何事。
裴珩将手中的杯子捏的死紧,他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明明并不
想听到这些,可偏偏要强迫自己听。
听到最后,愈发的不耐。
等回到永宁侯府的时候,他便借口要处理公务去了书房,为此永宁候夫人还特意的差人来询问,被裴珩几句话给打发了。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裴珩,但他的心却一点儿也安静不了。
他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何不悦。
偏偏口不能言。
裴珩摁住自己的头颅,微微的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藏于其中,许久之后才睁开眼。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便吩咐长鸣去打听协律郎府上的消息,孟坤的四女儿喜欢韩嵩,这孟四姑娘虽然是庶出,却是孟坤最疼爱的女儿,她知晓这件事之后,想来许多事就不会那么容易。
*
事情也正如裴珩所预料的那般,协律郎府上因为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孟坤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侧院孙姨娘处吃点心,这孙姨娘不是别人,正是那孟四姑娘的生母。
这会子两人正郎情妾意的喝着茶,忽听下人禀告,说是韩家要与忠毅伯府的表姑娘定亲,今日约在青莲寺相见。
“什么?!”孟坤怒不可遏,“韩家好大的胆子。”
明明已经与他们有了默契,竟然还有别的想法。
“老爷,这忠毅伯府那样的高门大户也要同韩家公子定亲?”孙姨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那不是正经的伯府千金,而是前平江节度使沈毅的遗孤,沈毅的夫人楚氏是忠毅伯府的大姑奶奶,前些年夫妇俩双双遇难,楚家便将这唯一的孩子给带了回来养在身边,如今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孟坤对着爱妾到底还有几分真心,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孙姨娘听罢之后撇了撇嘴,不屑道:“不过一个孤女罢了,我还当是什么真凤凰呢。”
“虽说不是真凤凰,但到底背靠忠毅伯府,只怕是…”孟坤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门房便送来了消息,说韩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得空。
若孟家不知今日的消息,也不会将韩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此番知晓这事之后,韩夫人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不得空?”孙姨娘皱起眉头,“难不成是韩家真的想要同那孤女结亲?特意回绝了我们家?”
孙姨娘的声音不小,恰巧被跑过来的孟靖淑听了个正着。
“爹,姨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韩嵩要和旁人定亲?”孟靖淑失声惊叫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爹爹,您不是答应过我,会让我嫁给心仪之人的吗?”
协律郎府上顿时乱作一团,孟靖淑吵着闹着要孟坤给她一个说法,孟坤如今连韩嵩的人都没有见着,如何给得了说法。
至于孙姨娘,她笼统就生了那么一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得,见不得那女儿受一点点的委屈,孟靖淑眼泪都还没有掉一滴,她就开始劝起来了,“莫哭莫哭,这事儿你爹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即便你爹爹不给你想法子,娘也会给你想法子的。”
孙姨娘眸光一闪,给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立刻出门寻人去了。
孟家和韩家这件事,是韩嵩的舅母刘氏牵的线,韩嵩过了孝期之后,刘氏就知晓弟妹想要给韩嵩议亲,她本是不欲管这件事的,谁让孟家直接找上了她,让她帮忙牵线,说是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为了让刘氏安心办事,甚至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金。
刘氏摸到那块银子,喜上眉梢,从此不遗余力的在弟妹的面前说起那孟家姑娘的好来。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好大的进展,更是喜不胜收,开始做起美梦来,算计着能从孟家哪儿得到多少好处,谁知银子没等着,竟等着了孟府来人。
孙姨娘的贴身嬷嬷将这事儿说给刘氏听,让刘氏务必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刘氏一听这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也顾不得快到饭点,立刻就去韩家找了弟妹。
她一进门连水都来不及喝,直接将事问了出来,“弟妹,我怎么听说嵩儿要和旁人定亲?”
“嫂嫂?”韩夫人闻言只觉得有些诧异,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她其实是瞒着嫂子的,竟不知嫂子是从何得知的。
韩夫人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结果立刘氏压根不想回答,“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的确。”韩夫人不善扯谎,听嫂嫂这么一说也就认下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刘氏一听果真确有其事,立刻开口说话,“弟妹你糊涂啊,那算什么好亲事,你别瞧着人家是伯府,可那毕竟不是伯府真千金,不过一个落魄孤女,人家指不定是嫌弃她在府上吃干饭,才要将人给打发走的。”
“应当不是这般。”韩夫人小声反驳,“今日我见过楚家二夫人,瞧着很是面善,待沈姑娘也是极好。”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晓不是她们装模作样给你看的?”刘氏说的煞有其事,韩夫人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
“但孟家四姑娘可不一样,那是人家嫡亲的闺女,在府上备受宠爱,孟家的四姑娘,可是真心喜欢嵩哥儿的,孟大人更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嵩哥儿当了他的女婿还愁日后老丈人不提携?”
“那孤女父母都已经不在,如今寄居在人家府上,人家发发善心给口饭吃,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他们日后能提携嵩儿?”刘氏见弟妹有所松动,便又再接再厉的劝说,“倒时候会有不少人戳嵩儿的脊梁骨,说他攀上高枝,但事实如何又有谁知晓?他们家有自己的女儿,就是要提携也提携正经女婿。”
刘氏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扎进韩夫人的心里,韩夫人的脸色明显犹豫起来。
是夜,韩夫人同韩嵩提及协律郎的四姑娘,她有意让韩嵩见一见人,韩嵩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耐着性子解释,“母亲,我们白日不是已经说好了,将此事回绝。”
韩夫人原本是要依着韩嵩的意思,可今日嫂嫂说的那番话让她犹豫起来,“还是见一见的好。”
“母亲,我心中已经有所决定,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提。”韩嵩觉得母亲今日有些奇怪,仔细询问才知原是舅母来过了,和孟家的亲事也是舅母牵的线。
他稍一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舅母同您说了什么?”
韩夫人没有瞒着,将今日刘氏说的话悉数说了出来,韩嵩听罢皱起了眉头,“母亲,我原本也从未想过要依靠岳家提携。”
韩夫人看着韩嵩,眼中闪过诸多的心疼,她知韩嵩对沈瓷上了心,对于韩嵩的想法,她虽未明说,可眼中尽是不赞同。
“母亲可是对沈姑娘不满?”韩嵩问的小心,韩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愈颇有些无奈,明明只见过一回。
是何缘由,韩夫人心中其实有所猜测,“吾儿,容颜易老,娶妻当娶贤。”
“我对沈姑娘并无不满,只是你舅母说的话也极有道理。”韩夫人开口劝道,“你舅母走后,我也想了许多,她从前身份尊贵,照她从前的身份,金陵城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配得上她,是因为沈家遭逢巨变,她才会和你议亲。”
议亲当然要讲究门当户对。
沈瓷如今和韩嵩自是门当户对,但过去如何能那么轻易就抹去的?
“她昔日养尊处优的长大,如今寄人篱下,也不知心中到底有多少积怨…”韩夫人的担忧是人之常情,毕竟人人都知晓昔年的平江节度使是怎样的存在。
沈瓷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尊贵。
家世巨变,生活巨变,从高处跌落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平常心?
“可是她不像…”韩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夫人给打断。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沈姑娘并不甘心和你议亲,只是没有办法?”
“母亲,这是何意?”韩嵩愣愣的看向母亲。
韩夫人咬了咬牙,告诉韩嵩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沈瓷没得选,才会选择他们。
她到了最坏的打算,但是韩嵩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可以找到借口来反驳。
韩夫人见劝不动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若是心意已决,母亲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见。”韩夫人未必愿意妥协,可她如今左右不了韩嵩的决定。
若是强硬反对,母子俩只能闹得两败俱伤。
在韩嵩的坚持下,韩夫人到底答应下来,给裴氏送去了回音,择期去府上提亲,至于孟府那边,韩夫人也同嫂嫂说明缘由,让嫂嫂代为传达。
刘氏收了孟府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她强势的等在韩家,要听韩嵩亲口说,同时也存了想要再劝一劝韩嵩的心思。
刘氏原本信心满满,谁知这会儿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为所动,气的刘氏咬牙切齿。
“还请舅母代为转达。”
刘氏恼怒至极,骂骂咧咧的回到家中,这时孟府的嬷嬷又来了一回,问刘氏究竟能不能将此事办好。
“哎呦,钱嬷嬷还请放心,我一定能将此事办好,只不过还希望贵府能配合一二。”刘氏舍不得银子,只希望能将此事促成,韩家那母子俩油盐不进,她那个弟妹耳根子软的不得了,死了丈夫之后便一心只向着儿子,偏还作不得儿子的主。
刘氏想了想,若要成事,还是要靠自己。
她计上心来对着钱嬷嬷耳语一番,钱嬷嬷听罢有些犹豫,刘氏立刻上前,“钱嬷嬷,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也知道我那外甥是个读书人,脾气有些倔强。”
钱嬷嬷这才答应回府转达消息,同时又告诫了她一句,“好好办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氏喜的眉开眼笑,等人走了之后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那钱嬷嬷回到孟府之后,就将刘氏出的主意说了出来,届时刘氏会将韩嵩骗出来同她们姑娘会面,所以这事儿需要她们配合。
孙姨娘虽有些不满,但也知晓此事没有更好的主意。
钱嬷嬷见主子心情不好,便说了些好听话,“主子别生气,那韩家哥儿想来是没见着我们家姑娘才会如此,若是见着了我们姑娘,指不定怎么后悔。”
“你说的是。”孙姨娘冷笑一声,“没道理不选我闺女要选个寄人篱下落魄孤女。”
“但凡韩嵩是个有脑子的,他就知道该怎么选。”
孟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被长鸣禀告给了裴珩知晓,“这刘氏是?”
“那是韩公子的舅母,自从韩公子的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孤儿寡母甚是艰难,韩公子的舅舅对他们母子俩帮助颇多。”长鸣立刻开口解释。
裴珩大抵明白刘氏为何能这般信誓旦旦,有这一层恩义在,刘氏若存心欺骗,韩嵩当真还没有办法拒绝。
“季小将军已经听到这些传言,世子,是否需要属下再做些什么?”
“暂时不用。”裴珩语气冷静,季衍虽然听到这些传言,但他并非一个冲动的人,肯定会去探查虚实,待确定之后才会告知映梦。
原本他还要想法子将这件事情坐实,谁知瞌睡来了送枕头。
刘氏当真帮了他一个大忙。
“以孟府的名义再给刘氏一些银子,让她务必要好好的促成韩嵩和孟四的婚事。”裴珩冷淡吩咐。
既然见钱眼开,想来为了银子也会全力以赴。
第40章 第40章(改)阿瓷,季衍告诉我韩……
裴珩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放在刘氏一个人的身上,说到底刘氏只是韩嵩的舅母,即便舅舅对他们母子有大恩,也到底不是他的母亲。
韩夫人能够逼迫韩嵩,刘氏却不能。
韩夫人一心为了儿子着想,但凡是有任何不利于韩嵩的,都会让她分外的在意,他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能让韩夫人在意的一些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沈瓷。
裴珩并不愿沈瓷受到什么影响,即便是女眷之间的几句流言蜚语也不愿。
故而要让韩嵩主动放弃结亲,还是要从他本人下手,“着人盯紧他。”
人无完人,总有弱点,也总有在意的人和事。 :
只要有弱点就好办。
*
翌日清早,韩嵩如同往常一般的去书院上课,只是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舅母府中下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说是家中出了急事。
韩嵩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匆匆同夫子告假,就往外走。
韩嵩素来勤勉,夫子也没有多问缘由便准了假。
出了课堂之后下人才开口,说是府上老爷得了急症,情况颇有些严重,“韩公子,我们夫人这会子六神无主的在家中哭,夫人让小的过来请公子过去拿个主意。”
“可有请大夫?”韩嵩即刻问道。
家丁连连点头,“大夫已经去请,但我们夫人还是让我们来请公子。”
韩嵩虽疑惑舅母的做法,但此时也不便深究,跟着家丁急匆匆的赶过去。
他心急如焚,可到了舅舅家中却并未见到人,反而是舅母在门外张望,瞧见他过来之后立刻迎了上来,“嵩哥儿。”
韩嵩定了定神,冷静问道,“舅母,舅舅人在何处?”
“你舅舅这会儿出门上工去了。”刘氏笑着解释。
“上工去了?”韩嵩皱起眉头看向舅母,“您方才是让下人过来说舅舅得了急症?”
“那是之前,这会儿已经好了。”刘氏含含糊糊的。
偏偏韩嵩半点不受糊弄,看着刘氏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家丁的话,“咳的声嘶力竭,都咳出了血。”
刘氏本想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可韩嵩此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倒是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你舅舅他先前吃了一颗枣,卡在了嗓子眼一直咳不出,枣核坚硬差点儿划破了嗓子…”
“对不住啊嵩哥儿,舅母没什么见识,倒是让你费心了。”
刘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也不知韩嵩信没信,韩嵩不欲和长辈起冲突,便冲着她点了点头,“既然舅舅没事,那我就先行一步。”
韩嵩转身要走。
刘氏好不容易将人给骗了过来,如何能让人走?为了今日她可是做足了准备,见到韩嵩要走立刻将人给喊住,“嵩哥儿,那孟家四姑娘今日来家中做客,人好歹来了,你就见一见。”
“舅母,此事我应当已经…”韩嵩皱起眉头刚要拒绝,就被刘氏给打断。
“这好歹也是舅母牵的线,你就权当给舅母一个面子见一见,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清楚,也省的舅母里外不是人。”
刘氏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韩嵩自然没法拒绝,便同意去见一见。
他一进刘家就知晓自己今日是被舅母给骗了,只是韩嵩没拆穿他,这会儿见舅母提及孟靖淑,才知舅母意图,韩嵩便遂她的意,见了孟靖淑一面。
孟靖淑见着日思夜想的人很是激动,按耐不住的要同他说话,什么矜持全部都抛诸脑后,“韩公子,你来啦?”
“孟姑娘。”
二人都知晓今日见面所为何事,孟靖淑说有要事要问他,韩嵩自然也明白她想要问什么。
面前的姑娘固执的等着一个答复,韩嵩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过难堪,只是委婉的表示是他的缘故,“孟姑娘很好,是在下不才,配不上孟姑娘。”韩嵩说完这话,便匆匆撂下一句抱歉,说他今日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韩嵩,你这是什么意思?”孟靖淑瞪大眼睛,她只以为是韩嵩故意找的借口。
韩嵩无奈只能解释一句,说他还要回书院上课。
他说的虽真诚,可孟靖淑依旧觉得他是敷衍,待韩嵩走后,孟靖淑气急败坏的瞪着刘氏,“我
都没有嫌弃他,他竟然还不愿意?”
刘氏方才和孙姨娘就躲在里间,将外头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早已知晓韩嵩心思,只是这话却不能说,这会子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
“孟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嵩哥儿并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孟靖淑也不是傻子,韩嵩方才明摆着就是拒绝的意思。
孙姨娘见不得女儿委屈,连忙出声安慰:“韩公子还年轻,年轻气盛,冲动之下说错话总是有的,你这么好,他迟早后悔。”
“孟夫人说的没错,孟姑娘啊,他一个读书人,面皮薄,我瞧着他也是喜欢姑娘的。”
“是吗?”孟靖淑却有些不信,“他若真喜欢我,怎么会突然走了?”
“那是因为嵩哥儿还在书院念书,今日因为要同姑娘见面,才匆匆赶来的,此番见了面自然是要回去上课。”刘氏颠倒黑白,什么话都往外头扯,在她看来那寄居忠毅伯府的孤女,当然比不得孟四姑娘。
这事儿准能成。
刘氏便向面前的母女俩夸下海口,一定会促成这件事。
韩嵩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并不知舅母在他离开之后胡说八道了许多话,他当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见了一面之后这些事就能够圆圆满满的解决。
刘氏向孟家母女夸下海口后,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她先是决定去说服弟妹,但韩夫人却面露为难之色,“嫂嫂,这件事之后还请莫要开口,嵩儿对孟姑娘无意,勉强二人是不会幸福的。”
“弟妹,你如今都几岁了,还说这么天真的话?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难不成你不为了嵩儿以后考虑?我知道嵩儿是个有骨气的,他不想依靠岳家,可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错失这个机会?”刘氏说的口都干了,面前的女人还是油盐不进。
惹得刘氏分外气恼,“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并非我不听嫂嫂的话,只是嵩儿已经大了许多事情他能自己做主。”韩夫人不过是没法做主罢了。
实则因为刘氏每日的劝说,韩夫人的心早就开始松动起来,刘氏见状就愈发的卖力。
孟家许是看在她辛苦的份上,特意又让人给她送了一笔银子,这一次足足有一百两,刘氏也因此阔绰了许多。
她原本还有些顾虑,觉得孟靖淑一个庶女,在家中受宠估摸着也有限,谁知她竟然这般的受宠,那可是足足一百两银子。
刘氏心思愈发活泛,她小动作不断,为了稳住孟靖淑,让孟靖淑深信韩嵩是喜欢他的,拿了些银子给以韩嵩的名义买了些首饰和胭脂水粉送过去。
她原本目的很单纯,结果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落入长鸣眼中,之后又被正在盯着韩嵩的季衍知晓。
季衍皱起眉头,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于是季小将军将自己查到的这些消息尽数告诉了未婚妻,楚映梦一听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你说什么?那韩嵩竟如此?”
“对,我那日出门恰巧听见了有人议论韩家和孟家定亲的消息,我记着你说过,韩家是要和表妹议亲的。”季衍回忆起之前的那些事,原本这些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谁让他恰好知道韩嵩在和未婚妻的表妹议亲,季衍知晓楚映梦有多在意她这个表妹,这才会去关注。
“我盯了他好几日,发现确有其事,而且韩嵩竟还给那孟姑娘送胭脂水粉和首饰。”
“但是哥哥他们并未说起韩嵩近日有迟到早退的情况,他一直都在书院里。”
“你不知道,这人可狡猾,东西都不是自己去买的,是让自己的舅母帮忙买的,他隐藏的极好,若非是我一直盯着,只怕还发现不了。”季衍心中认定韩嵩道貌岸然,明明已经在和沈瓷议亲,为何还要同那孟姑娘不清不楚的。
“有这回事?”
“自然。”季衍可不会随随便便乱说,无凭无据的若是贸然开口,楚映梦会如何想他?
“这件事我得告诉哥哥他们。”楚映梦这会儿没了别的心思,为了避免解释不清楚她和季衍一块儿去找了楚修筠和楚景澄。
得知这些事情后,楚家兄弟也很是震惊。
“韩家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他把阿瓷当什么了?一边来我们家下聘,一边又和旁人不清不楚的。”楚景澄脾气暴躁,就要去找韩嵩理论。
还没走两步就被楚修筠给拦下,“他既然都能让家里人出面帮忙遮掩,你如今去追问也问不出实话来。”
“那怎么办?”楚景澄着急不已,“若他当真如此表里不一,那就根本不是什么良配。”
“他竟能够隐藏的那么好。”
几人因为韩嵩的表里不一而各种怒骂,唯有季衍问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这件事,是否需要让沈姑娘知道?”
毕竟她才是要和韩嵩定亲的那个人,她是最有权力知道的人。
吵吵嚷嚷的几人沉默下来,最终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这件事要告知沈瓷,不能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阿瓷这会儿在祖母的院子里,我去找人,你们在这里等我。”楚映梦说完便匆匆的走了出去,她到的时候沈瓷正在陪楚老夫人说话,见楚映梦过来心中还有不少的好奇,“表姐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季小将军吗?”
“季衍他突然有事,我没法子只能回来了。”楚映梦说的就和真的一样,她恭恭敬敬的给祖母请安,随后就和沈瓷一块儿坐着同祖母说话,直至楚老夫人乏了两人才走。
一走出主院,楚映梦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沈瓷说话,“阿瓷,我有事要告诉你,季衍他同我说,韩嵩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小人!”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一般人未必会信,但沈瓷知道表姐不是冲动的人,季小将军更不是,他们会这么说想来是有什么凭据的。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沈瓷冷静问道。
楚映梦见她相信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拉着沈瓷去了楚修筠的院子,沈瓷到时才发现季小将军也在。
季衍看了一眼楚映梦,见未婚妻点了头,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沈瓷仔细听完后便说了这么一句话,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楚映梦和楚景澄更是不满。
“阿瓷,你再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误会?”
“表姐,二表哥,你们别着急。”沈瓷并非是为了韩嵩开脱,说到底他与她而言,如今不过还是个陌生人,她只是就事论事。
“若韩嵩当真要掩人耳目去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为何要让舅母出面?这不是更让人怀疑吗?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只需要让他母亲出面即可。”沈瓷冷静分析道,“韩家也不是没有亲戚的,就是被发现韩夫人也可以解释是给亲戚家的女眷。”
无论如何都比让舅母出面来的合适。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这…”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许没有,但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总要弄清楚的。”沈瓷不愿冤枉了什么人,同样也不愿心中有所膈应。
韩家送来的纳采礼都还在堂屋隔着,舅母还没来得及去清点。
“那这件事?”楚映梦将目光转向季衍,季衍瞬间反应过来将这个烫手山芋接过。
“就交给我去办,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既如此就多谢季小将军。”沈瓷轻声道谢。
季衍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他可是未来的表姐夫,总要做些事才行。
此事暂时告了一段落,虽还有不少疑点,可平白无故出了这样的事,几人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太舒坦的。
这消息辗转通过楚景澄传到了裴珩的耳朵里,他虽有些遗憾沈瓷并未相信,但心中其实并无多少遗憾,反而对沈瓷很是欣赏,她能这般冷静的思考问题,是一件好事。
裴珩本也没指望着可以那么轻易的将这婚事切断。
“沈姑娘说的也确有可能,若当真是那刘氏自作主张,有这样麻烦的亲戚在,只怕后患无穷。”裴珩简单的点了一句。
楚景澄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回到家中之后转述给了沈瓷听。
“韩公子和他舅舅关系可好?”
“这…表哥没说。”楚景澄认真的回忆了一番,确定裴珩只说了那么一句,沈瓷默默的点了点头,将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而永宁侯府中,裴珩却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他派人给刘氏送银子的时候,被回家的周岩给撞见了,周岩偷了些银子去了赌坊。
韩嵩的表弟周岩有赌博恶习,时常流连赌坊,又因为刘氏溺爱,韩嵩的舅舅尚且不知,周岩惧怕父亲,也只敢赌一些小钱,都是小打小闹。
周岩做得很小心,家中除了刘氏都没人知晓他有这样的恶习。
若非裴珩要求盯着刘氏,长鸣也不会发现。
“贪婪的舅母,嗜赌的表弟,还有耳根子软的母亲。”裴珩轻嗤一声,半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人家,有这样麻烦的亲戚在,只怕到时候后患无穷。
但这些偏偏不是他说了算。
若沈瓷是裴姝,他大可以直接拒了这门亲事,如今隔了好几重,他便是想要告知真相,还得绕好几道弯,不然他都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要这般上心。
何况沈姑娘也不是什么很好糊弄的人。
“将周岩的事情透露给协律郎知晓,若协律郎不知道怎么办,就教他怎么办。”裴珩冷声吩咐,常言道十赌九输,这些日子周岩因为刘氏忽然有了银子,早已经飘飘然,迟早都会出事。
而协律郎也并没有辜负裴珩,知晓周岩好赌,为了自己的女儿,便贿赂了赌坊的老板做局,设计让周岩欠下赌债。
周岩本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幻想着就要拥有无数的金银,谁知一朝落败,输的什么都不剩,甚至欠下许多银子。
周岩这个时候才开始慌了,匆匆的回家找刘氏。
刘氏知晓周岩欠了三千两白银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眼也直了,“你,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平时小赌小闹也就罢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周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越赌越大,赢钱那一刻的感受实在是太过美妙,让他忍不住的沉溺其中。
可他赢不了了,一直赢不了,然后他想要翻本,就告诉自己就赌最后一回,谁知道…
“娘,你救救我,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周岩跪在地上求刘氏救救自己。
这是刘氏唯一的儿子,她自然不会放弃,可三千两白银,她又能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我去哪里给你找那么多的影子?”
“有办法的,有办法。”周岩抬起头看向刘氏,眼中满是激动神色,“您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百两银子,孟大人有钱,孟大人肯定有钱!”
“他们不是想要表哥做女婿吗?您让爹去和表哥说,让表哥答应做孟大人的女婿,表哥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周岩抓着刘氏的衣摆,手上青筋暴露,很是激动。
刘氏看着周岩,冷不丁的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有银子的?”
周岩低着头不敢说话,刘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翻箱倒柜,才发现自己匣子里的银子早已经不见,只剩下了几个铜板。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刘氏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打。
打的周岩上蹿下跳的。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周进下了工回家瞧见正屋鸡飞狗跳的,冷不丁的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刘氏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开始隐瞒。
周岩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他知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儿个已经挨了一顿打,再多一顿也不是不行,想到这里周岩噗通一声跪下,“爹,您救一救儿子吧。”
“出什么事了?”周进严肃的问道。
周岩心中有些惧怕,但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对父亲的恐惧,他咬咬牙便将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还不忘拉母亲下水,刘氏眼看事情也瞒不住便一股脑儿都承认了。
直把周进气的破口大骂,“你,你们,你们俩这是,真的是要气死我?”
周进抢过刘氏手中的鸡毛掸子就往周岩身上招呼,周进的手劲儿可比刘氏要大得多,鸡毛掸子三两下就被打断,周进气不过命人去取了藤条过来。
周岩根本就不敢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
打到后来刘氏心疼不已,扑上来拦住,“你真的要把他给打死吗?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周进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藤条扔到一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岩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看着父亲,刘氏跪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的将事情悉数告知,说到后来刘氏就开始哭,求着周进救一救他们的儿子。
“怎么救?那是三千两,不是三十两。”
“当家的,有办法,有办法的。”刘氏一股脑儿将法子说了出来,惹得周进瞪大双眼。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竟要拿嵩哥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爹,爹你救救我,我可是你亲儿子啊。”周岩匍匐在地上,抓着周进的衣摆不住的晃动,刘氏也是哭哭啼啼的。
她见周进并没有要为周岩出头的意思,心中发狠起来,“这原本就是他们韩家欠我们周家的,当初韩嵩爹死的时候,可是我们帮忙发的丧,若非我们帮助,他韩嵩能有今日?怕是连书院都上不了。”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儿子被剁手剁脚?”
周进自然也是舍不得,但这些话他当真是说不出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