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幸福(第2页)

 直到现在,闻寒洲还记得十几年前,在挪威漫天绚烂绿色的极光下,他的祖母大笑着把相机对准了沉默寡言,依旧板着一张脸的自己,朝他挥着手,“寒洲,别总是不开心,给祖母笑一个!”

 年少的闻寒洲并不想笑,但他的祖母就在极光下跑了过来,她的眼尾笑出几道皱纹,揽住闻寒洲的肩膀,把相机对准二人,大大方方地对着镜头比耶,让相机定格下自己灿烂的笑容。

 记忆总是模糊的,可在闻寒洲心里,和祖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就像是封存在冰川之中的水晶,与永远也不会融化的冰川融为一体,尽管过去了数个日日夜夜,却依然鲜活,永远保持着最初的,最让他刻骨铭心的模样。

 “我很感谢我的祖母,是她救了那时候的我。”闻寒洲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改变我的想法,也没法放平自己的心态。”

 时骨抱着粥粥,“那祖母一定是一位很温柔,也很体贴善良的人,和闻教授你一样。”

 虽然闻寒洲表面高冷,如同不可触摸的高岭之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能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实际上却是嘴硬心软,就像他和时骨还没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时候,曾经在river门外,捡到粥粥的那个晚上,哪怕嘴上再不同意,却还是将时骨和粥粥一起送回了家。

 那时候时骨的想法是闻寒洲刀子嘴豆腐心,却没想到闻寒洲以前也有过这样的过往,如果他没受到他祖母的影响,今天的闻寒洲还会不会这个模样,又或者说,他可能都不会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她的确很好,但很不幸的是,她在我十八岁那年去世了。”闻寒洲的声音不轻不重,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胃癌晚期,没办法治。”

 时骨摸着粥粥头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轻声开口:“很抱歉听到这些。”

 “她走的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走的那天刚好是我的十八岁成人生日,那天我去看她时,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十八岁的闻寒洲抱着一束洁白的花束推开病房门,那天是巴黎漫长的雨季中难得的晴天,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透过明净透亮的窗洒进室内,也落在床头的各种仪器和大大小小的管子上,那些管子连接着闻祖母的身体,她面色萎黄,脸上满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脸上罩着呼吸机,半闭着眼,看到闻寒洲走进来,她浑浊的眼中泛起几分光芒,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已经枯槁的手。

 那时的闻寒洲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生命即将陨落,他的祖母就像是一颗流星,正在急速下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入无尽的黑暗,永远也不会再次燃起。

 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而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