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浪玉璇灵

第2章 千层渡(1983年春)(第2页)

 卫东闻到她袖口的煤渣味混着皮革的腥气。剪刀咬合声里,零碎皮料渐渐变成月牙状的鳞片,秀兰用缝纫机油涂抹皮边,突然扯断自己一截头发:"穿线用这个比尼龙线牢。"

 当第一只皮带半成品出现在杨建国的烟灰缸旁,卫东才发现她的设计暗藏玄机。鳞状皮块用头发线交错缝合,形成可伸缩的活扣,皮带内侧还缝着暗袋——正好能塞张折成方块的十元纸币。

 "这叫救命钱。"秀兰咬断线头时,窗外的防空警报突然响起——是市管队突击检查的暗号。杨建国踹开阁楼暗门,两人抱着皮料滚进潮湿的夹墙,卫东的后背贴着秀兰剧烈起伏的胸口,听见她将半块枣木鞋楦塞进他手里。

 "同志,这里只有合法个体户!"杨建国敲着缝纫机盖,市管队员的皮靴声在头顶震动。手电筒光柱扫过暗墙裂缝时,卫东的鼻尖几乎触到秀兰耳垂的缺口,她睫毛上的灰絮在微光里颤动如蝶。

 直到暮色漫过天窗,他们才从霉味的夹墙钻出。秀兰的千层底布鞋吸饱了水,走起路来吱呀作响,却在路过国营澡堂时突然停步。霓虹灯下躺着个醉汉,腰间鳄鱼皮带的金属扣正泛着冷光。

 "广州货。"她蹲下研究搭扣结构,卫东看见醉汉中山装口袋露出的硬壳烟——那是带过滤嘴的良友烟,盒盖上印着香港码头。秀兰用修鞋锥量了搭扣尺寸,突然解下醉汉的皮带:"借两天。"

 卫东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把枣木鞋楦塞进那人腰间:"用这个抵。"回程路上,她拆解皮带扣的手法像在给黄鱼去骨,卫东握着尚有体温的金属扣,突然明白她为何要捡那些生锈的拉链头。

 当晚的夜市飘着鸭血粉丝汤的香气,秀兰在电线杆上挂起麻布招牌,墨汁写的"伸缩皮带"被风吹得卷了边。穿喇叭裤的青年用打火机照了照暗袋设计,甩出张侨汇券:"来两条,要能藏外汇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