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皇子就了不起了?(第3页)




    等到换班张英上时,韩雄征调所有可用兵力,用来破城。



    最后四个时辰,他一定要踩碎这座城!



    吕轻山年纪较大,终是稳妥人,道:“公子,天井关有大军在,是否要提防?”



    “吕公勿虑!”韩雄成竹在胸:“天井关将骑兵压在关后,朱龙没有要奔驰来援的意思,现在正是集中力量破城的好时候!”



    张梓城上,血气如烟,糜肉墙石。



    紫镇东倒退了两步,碰的一声倚在墙垛上,缓缓坐了下去。



    他身边的青年笑了一声,将水囊递了过来:“镇东,喝口水。”



    “谢谢。”紫镇东接过,往嘴里一倒之后,却愣住了:“米汤?”



    “放心,那种不要脸的事我可不会做。”青年呲牙笑了笑:“我进食的时候,留下了一半,混在水里,饿的实在顶不住就灌一口……”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肚子,掀起外甲,将那根袋子系得更紧了一些。



    “叛军一直来袭,能上场的弟兄又不多了,就吃这么点东西,确实顶不住啊。”



    他叹仰面看着天空,想要抬手,但为了节省力气,又垂下了:“镇东,可真有你的,竟然能一刀宰了刘梁,稳住城中大局。”



    “可是……不是哥说话不吉利,我们怕是支撑不到天亮了。”



    阵亡者、伤员、叛逃者、畏惧藏匿者、因饥饿失去战斗力者……张梓城楼上,能防守的军士,已不足两千人。



    而且多数饥饿、疲乏、伤势交加。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一万人丢在场上,不是说打到一万人悉没才算输。



    断粮、内斗、兵乱随便碰上一个,便是土崩瓦解,成片的战斗力丢失。、



    “张六哥。”



    稚嫩的人挑起了本不属于他的重担,有些茫然的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我现在带人去强行借那些大户的粮,可行吗?”



    “嗤——”



    叫张六的曲侯笑了,道:“镇东,你想啥呢?你城守住了,人家是当富户;你城破了,人家照样当富户。”



    “可你要是不让他当富户了,甚至纵兵抢杀他家,你说他会不会跟你急眼呢?”



    “就算你杀尽了东家,那西家呢?”



    砰!



    城墙那头,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陆轩一脚印在石板上,身体晃了晃,险些栽下去。



    他是此城之中,最早断粮的人。



    使的原本就瘦弱的他,像是一块木板。



    秦升也已断粮,加上伤势在身,已彻底陷入昏迷状态。



    城楼上倚墙而坐的军士们,纷纷看了过去,眼中的光再颤抖。



    充满了希望,但又知道希望的奢侈。



    这些目光,使陆轩惭愧,他吃力的挥了挥手。



    身后几人提着木桶上来了,开始分饭食。



    说是饭食,其实主要还是水,里面混杂着极少数的麦麸、米粒和不知什么菜。



    值得庆幸的是,里面还有一丝咸味,看来陆公用什么法子搞到了一些盐。



    眼中的光再次破碎后,他们一仰头,将所谓饭食‘喝’了个干净。



    而后继续躺着,节约能量。



    多数人的身体在哆嗦,这是饥饿之后的自然反应。



    张六哥晃了晃他的碗,虚弱笑道:“好像还没有我的‘米汤’浓。”



    他从腰间拔出一口小刀,在背后的城墙上轻轻刮了起来。



    唰唰响声中,墙石中落下一些灰,被他用手揉起,洒入碗里,搅了搅。



    “张六哥!”紫镇东心一紧。



    “不懂了是吗?”张六哥嘿嘿一笑:“铸这城墙的时候,添了糯米汁和白面土,这两样东西香着呢……你说那些大人物也聪明,早在当年就替咱们想好了今天,可真是好人啊!”



    他端起碗,就要一口干掉,却被紫镇东抓住。



    接着,黑暗中香味靠近。



    张六哥手一哆嗦,抓住了:“这……这是什么?你小子藏私?”



    “不是,是我此前见六皇子的时候,他送我的。”紫镇东道:“叫鸡蛋灌饼,你吃吧。”



    张六哥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还有几块?”



    “最后一块了。”



    “我不吃了!我讨厌鸡蛋!”张六哥直接给他推了回去。



    “张六……”



    咚咚咚!



    鼓声突然敲了起来。



    张六哥连忙爬起:“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人,你不应该死在这!我活不了多久,给我吃也是浪费!”



    说完,提着他的枪向前奔去。



    紫镇东也顾不得再多言,只能大吼:“迎敌!迎敌!”



    城楼上军士陆续爬起,都往前涌去。



    石头、箭矢,早已消耗干净了。



    这也是壮丁没法再投入战斗的重要原因。



    守城,只能靠短兵相接、以命换命。



    仗打到现在,还往前冲的人,早已经麻木了。



    战死吗?



    那就死吧!



    如果朝廷大军能打回来,如果还能在自己腐烂的尸体中找到名牒,还能给家人换一笔抚恤金呢。



    紫镇东的铁胆也早已耗尽,他抡着刀疯狂劈砍,堵住了右侧的敌人。



    轰隆!



    左侧传来一声巨响,那边的墙垛竟塌下去一片。



    立在上面的叛军跟着摔了下去,拥在下方的叛军则被当场砸死。



    可这对于守军而言不是好事,失去城垛后,攀城的难度变得更低了。



    接下来的叛军一次性能登上更多,大大扩充了交战面积——形势变得更加危急!



    时间推移,城墙上的守城军愈来愈少。



    寅时,紫镇东暂时退回。



    愈到这时,他愈得保持自己的体力。



    “啊……镇东!”



    一声大叫,一道人影从交战处挣脱出来。



    他浑身血红,鲜血从头顶而下,泼满了甲衣,根本辨认不出是谁。



    右臂也已残缺,砍得只胳膊上部。



    他向紫镇东踉跄数步,血气缭绕,身上红点乱泼,溅在少年身上。



    “张六哥!”



    紫镇东大恸,连忙来扶。



    “我活不下去了……别管我……你的饼呢?给我来一口,我们山东人最喜欢吃饼了……哈哈”



    他大声笑着,悲怆中带着洒脱。



    紫镇东赶紧取出,递给了他。



    张六哥猛地咬了一口,囫囵咽下后,抛还给紫镇东:“饱了!记得,我斩首十一颗……我妻早死,还有老母和幼子在家……”



    “你小子要是活……活了下去,可不要……不要贪我的抚恤!”



    就在这时,他身旁爬起一名叛军,一刀砍在了他脖肩位置。



    “张六哥!”



    “啊!”



    张六哥嘶声痛吼,浴血的头颅猛地转了过来,盯着那人。



    或许是那口饼真的让他‘饱’了,他奋力一跃,扑向那人,一同往城楼下跌去。



    “第十二个!”



    砰!



    “张六哥!”



    紫镇东悲声痛呼,抡刀向前,再度疯狂劈砍起来。



    砰!



    尸体落地,却是引起了督战的张英注意。



    他看见了,一个接一个军士赴死而战。



    他很清楚,这些人的血性已被彻底激发,他们在求死而战。



    如此,此城虽能咬下,但要自己在规定的时间能攻破……须知道,自己新投晋王,这第一件事可不能办砸了。



    这般想着,他眼中寒光一闪,朝着前方指道:“去,给我拖一具尸体来。”



    下人不解,但还是照办了。



    很快,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被拽到他面前。



    “撬开他胸前的甲片。”



    下属照做。



    “割开他的衣服。”



    “那有个贴身的名牒,取下来。”



    名牒很小,不到半个巴掌大,四面用针线固定。



    上面留着的文字,是军士的籍贯、年龄、名字。



    战死之后,朝廷会根据名牒发放抚恤,这是保证大夏军士死战的根本——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很快,张英得到了一把,他用火点燃,但没有让人完全烧干净。



    随即,将残缺到无法辨认的名牒,重新抛上城楼。



    啪!



    啪啪!



    一堆接着一堆被抛了上来。



    而后是张英让人传出的喊话:“城破之后,名牒尽毁,你们死在此也是无名之辈!”



    城楼上,悲狂的吼声有所熄落。



    有军士茫然低头,突然迷失了。



    他死志已存,一心求死而战,猝闻此讯,不知该退还是该进。



    有叛军不断从墙垛后爬起,冲着发呆的守军便是一刀!



    城楼上的抵抗力,遭遇重挫!



    时间流逝,守军愈来愈少,叛军愈推愈进。



    少年在癫狂之后,却镇定了下来。



    他的眼神像嗜血的狼,没有了悲、没有了痛,唯有坚定的战意。



    他没有用言语去号召同袍,而是不断战斗、厮杀、不屈!



    饼未尽……



    城未失……



    我尚战,



    你,会来吗?



    横起一刀,将一人割下城去。



    少年的眼神在前方无穷的黑暗中扫过。



    黑压压的,那是叛军的大营,一眼看不到头。



    轰!



    忽然,这无边无际的黑中,一缕火苗蹿了出来。



    被夜风一吹,那缕火在黑暗中乱滚,眨眼间撕裂开来,像四面扑去。



    他来了!



    周彻以百骑潜行,躲过了韩雄的耳目,并根据对方营盘布置选中一处,纵火径冲。



    夜袭给敌人的最大伤害,不是手中的刀枪,而是混乱。



    纵火,可以让混乱扩大。



    叛军纪律极差,在夜里突遭火袭后,更是乱成一片。



    周彻纵马率领百骑,在营中往来奔驰,杀进穿出。



    “哈哈哈!”



    知道破城在即,韩雄并未去休息。



    在得知张英的打法后,他不禁大笑起来:“果然要知己知彼啊!早就应该让张公上了!”



    “做得好!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文官,未曾想竟有这般能耐,我得上奏父王,重用张公!”



    轰!



    突然,营后传来了动静,有人狂奔而来,慌张急促:“大事不好了!”



    “能有什么大事?!”韩雄怒声呵斥!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批人,突然冲入我军大营,纵起火来!”



    “你说什么!?”韩雄瞬间失色,骇然问道:“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不清楚是何方人马,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



    “混账!哨探呢?”



    “明哨没有察觉到他们,有几处暗哨熄了,我们正打算派人去查探,结果对方便已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