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第2页)

 

    世子府内,赵仲平看着孙宛娘命人送来的玉器字画,这些难以出差错的贵重东西,摆了摆手命下人将东西锁进库房。
 

    他摇着头,不失遗憾道“可惜了。”
 

    可惜孙宛娘不上套,倘若她看不清局势心疼夫婿,从而不依不挠的为难他该有多好
 

    赵仲平忍不住叹气,同样家世不显,怎么他赵巍衡就这么好运,娶了个处变不惊的聪明妻子,倒是他,身边陪着的陈氏蠢笨不已,连他阿娘都讨好不了。
 

    永远在艳羡旁人的人,又怎能发觉身边人的好。
 

    陈氏是不聪明嘴笨,但满心满眼都是赵仲平,从来胆怯的她,会愿意为了赵仲平出门周旋。连齐王妃都觉得不适应,胆小的陈氏又该是何等如坐针毡
 

    但她从不曾抱怨,回去以后,也只是体贴的照顾夫婿,不肯多提一句委屈。但凡赵仲平心宽些呢
 

    有些人得不到最好的,是因为他们的欲望从不曾满足,永远在疯涨。
 

    赵仲平仁厚温和的表象持续了许久,渐渐地,齐王也开始重新对他委以重任。过往的风波消弭,赵仲平被赋予的权力却比过去更多。
 

    赵仲平越是受器重,越是让人惊异,不知齐王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
 

    看似平静的并州,便如飓风一般,汹涌风雨随时爆发。
 

    忐忑的并州权贵们提心吊胆,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当年冬日,战争终于结束,赵巍衡率军凯旋。
 

    西燕被灭,留在北地的胡人几乎都不足为惧,离齐王横扫天下似乎也没什么阻碍了。
 

    在大军回并州时,恰好遇上漫天飘雪,将整座城都衬得宁静安稳,哪还看得出先前的紧张凶险。
 

    而军营里的将士热血,他们呼出的热气,似乎凝结成炭火卷起烟雾,熏暖了周遭,连雪都变得微不足道。
 

    好不容易能保住性命回乡,又带着捷报,大多将士都兴高采烈,等着擢升或是赏赐,想家中的爷娘妻儿,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比他们更高兴的,是自发夹道欢迎的百姓们。
 

    齐王的确是下令迎接赵巍衡跟大军,却从未命令百姓们也要如此。
 

    然而,即便是顶着鹅毛大雪,等到手脚僵硬,不得不跺脚哈气,等到眉毛睫毛挂满白雪,也没有人走。
 

    那些人,是并州的儿郎啊。
 

    他们平安归来,还打走了如狼似虎的胡人。
 

    提起此事,并州百姓们的腰杆子都直了,自豪感油然而生。更别提齐王还曾下令收留了不知凡几的逃难流民,那些可都是胡人最直接的受害者。
 

    当赵巍衡一马当下跨越城门,带着身后高大威猛、精神奕奕的武将们出现时,候着的百姓齐刷刷跪成一片。
 

    不知从哪一处起始,渐渐的高呼声如海浪拍打,齐齐涌来。
 

    “郡王千岁,汉家江山万岁永固”
 

    赵巍衡骑在骏马之上,盔甲寒霜,本是威风凛凛,听到百姓高呼,他抬手制止大军前行。
 

    紧接着赵巍衡跃身下马,连带着几位大将都跟着齐齐下马,他们目若寒星,凛冽如刀,遍身皆是武将的骁勇气概,威武不凡,仅仅是站在那,积累的肃杀之气就叫人不敢直视。
 

    此时此刻,他们跟着赵巍衡拱手低头,向百姓们齐声交代。
 

    “吾等,幸不辱命”
 

    见此情形,迎来的自是百姓欢呼,年老的泪眼婆娑,年轻的奔走呼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告别过百姓,大军继续前行进城,可以瞧出的是军纪严整,丝毫不见紊乱。
 

    魏成淮相貌俊朗,在一众粗犷的武将中脱颖而出,文臣的俊美面容,如猛虎般的气势,尤其是他才二十出头,最是英姿勃发的时候。
 

    满城女郎娘子们都紧紧盯着他,就连赵巍衡都不及他受欢迎。
 

    但不论迎面砸来多少香囊、瓜果,他始终目不斜视,毫不受动摇。
 

    因为在冰冷的盔甲里,他的心口处,妥帖的放着一个略微泛白的香囊。不论其他的香囊多么精巧美丽,他所求的,早已在心间。
 

    绝不动摇。
 

    赵巍衡进城后,尚不及卸甲,就被召进齐王府,并他身后十多位将军,全都在列。
 

    府外是凛冽冬雪,盔甲之上是沙场寒风,而尚未进门时,扑面而来的便是昂贵银丝炭的暖意。里头热浪翻滚,好似两个季节。
 

    亦好似两处天地。
 

    赵巍衡被拦在堂前,当众卸甲,后来的将领亦无一例外。里头的人安坐着谈笑风生,衣袍所用布料华贵,随意装点的玉佩都价值千金,各个都是朝堂威风不已的相公模样,哪似门外的武将们。
 

    一个个风尘仆仆,同他们一衬,倒像是乡下武夫。
 

    当众卸甲则成了由人看戏的杂耍技者。
 

    赵巍衡身后的所有武将都抿着唇,面色不定,脾气火爆些的,眉宇的不忿已掩饰不住了,但被身边人手肘一击提醒,只好愤愤收敛。
 

    进去以后,齐王却亲自下来迎,折让内心不爽的诸将怨气消散了些。
 

    齐王大笑着打量赵巍衡,一拍肩膀,“回来就好,我儿半载不见,健壮了不少。”
 

    他一边欣慰的笑,一边看向其他的武将们,一个个关怀过去,堂堂齐王如此放下身段,即便是不忿,此刻也都消弭的差不多。
 

    然而等到落座后,在寒天雪地里冻得没有知觉的脚陡然接触室内如火般的暖意,升起的反倒不是舒坦,而是痒意。
 

    在外打仗,饥寒不定,一个个手脚都长了冻疮,最是不能乍寒还暖。
 

    于是美酒佳肴摆着,心里却一直记挂又疼又痒的脚,可惜不能当众挠,那叫一个抓耳挠腮的难受。
 

    目睹全程的崔舒若亦无心菜肴,她的目光扫到齐王的坐席,又淡淡收回。
 

    看来齐王的手段愈发厉害,驭下之术便是叫人既喜又怒,感激又惧怕,总之不能安心。立下功绩的武将,既不能放任其自满狂妄,又不能依偎打压,便只好如此交替着来了。
 

    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崔舒若不能明目张胆的与魏成淮对望,仅仅是安坐在自己的席子上,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