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⑤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了呢?”

  这句话就如同重锤敲下,敲得我灵魂都在发颤。

  脑海里在瞬间就掀起了惊天巨浪,我被钟让死死抓住了手,就如同锁链的桎梏,让我根本挣脱不开,我看着钟让那双眼睛,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商绾。”钟让盯住我的脸,“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吗?你不是追了我那么久吗——你要的不就是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吗?”

  我像是被人掏空了力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钟让的眼里像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我后悔了。”

  “我不想放你走了。”

  “你开什么玩笑!”

  在听完他最后一句话之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用力打开了钟让控制我的手,男人被我突如其来的力道给震到,回过神来,他神色诧异盯着我,紧跟着暴怒,“你别不知好歹——”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我高喊了一声,“你不要妄想天开了!”

  钟让接下去的话被我悉数打断。

  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现在跟我说不想放我走了?你想表达什么?你想说你对我有那么点儿好感了?钟让,你的良心是喂狗了吗!我商家家破人亡,我哥哥没了我弟弟还关在牢里!这一切都拜你所赐!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不想放我走,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要诛我的心吗!”

  钟让瞳仁紧缩成针孔状,看着我,他试图在上前来抓我,又被我打掉,“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报你的仇,我走我的路。”

  “我不知道会这样……”钟让停住了,“我的确恨你,商绾。可是……我不想放你走,我不想让你回季存身边。”

  “这话可真不像是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啊。”我笑红了眼睛,“这又是什么新式的骗人招数?看着我傻乎乎再当真,然后再被你一脚踹开吗?钟让,这种手段你玩得还少?”

  “商绾。你说话注意一点,我没有强迫你,我甚至给了你台阶下,只要你跟了我,不管多久,你跟我一天,我就给商闻减掉一天,对大家都有利不是吗?”

  “你以为——人的所有感情可以像加减法一样就这么轻轻松松抵消的吗?”

  喉咙口溢出崩溃的声音,“你毁了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在内,你凭什么现在来说要让我跟你,你还要再毁我到什么地步,非得要我去死才甘心吗?钟让,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我发着抖,连同视线一起,我这副样子刺了钟让的眼,男人站在那里,头一次,露出了如同天塌般的表情,“你不是……爱我吗?”

  “我不爱你了……”

  我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我后退两步,背顶上墙,“我不爱你了,钟让……我不爱你了。”

  我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说给钟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钟让像是被刺激到一样,不管不顾上前来拎住我胸口的衣领,“闭嘴。”

  我无神望着他,“我不爱你了,我的爱被你挥霍完了,我已经……没有爱了。”

  “闭嘴啊……”钟让攥着我衣领的手在隐隐发颤,到后来声音都有些无法控制了,“我叫你闭嘴啊商绾!”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沉默,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从脸上落下来。

  我张了张嘴巴,又被钟让捂住,我不肯去看他,钟让就这么将我压在墙上,捏着我的下巴,“看着我,商绾,睁开眼看我。”

  到后来我的下巴传来刺痛感,我才睁开眼睛,对上钟让通红的视线,他极少露出这副失控的模样,钟让和季存不同,从来不明面上发脾气——然而现在。

  现在,他却像是一座即将要喷发的火山,滚烫又炽热,我碰不得,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感觉像要被灼伤。

  “你翅膀长硬了是吗?连刚才的话都敢说出口了是吗?”钟让愤怒到了极点,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给吴默打了一个电话,我惊慌失措地去挣扎,“你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几乎没几分钟,就有一群黑衣人从包间门口冲进来,我被人狠狠按住,我慌张地要跑,却被人抓住了手直接扭到了背后!

  “把她给我带走。”

  钟让的眼睛漆黑一片,我看不到任何光。

  “钟让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他要软禁我?他敢软禁我?

  “我怎么不敢?”钟让凛冽的眉目染上一层冰冷的杀意,足够将我逼死一千次一万次,“带走!”

  “不——你休想,我告诉你——”有人拿着浸泡过乙醚的布直直蒙住了我的口鼻,我的救命还没喊出口,下一秒就原地昏迷过去。

  “等下。”

  钟让忽然间喊停,一群黑衣人不理解地看着他,见他走上前,低声道,“我自己来。”

  一群人纷纷让开路。

  看着那个冷漠的钟少将昏迷的女人原地横抱起来,随后声音才稍微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和理智。

  他说,“走吧。”

  ******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唯一清楚的是,我现在,在钟让家里。

  他的家我太熟悉不过了,商家没破产的时候,我就经常屁颠屁颠追着去他家玩,钟让烦我烦得不得了,很多时候一开门发现是我,会直接哐当一声把门摔上。

  钟让的妈妈倒是很欢迎我,她说钟让因为性格太冷没什么朋友,偶尔看见我充满活力跟在他身后,还会有些许安慰。

  然后为了不让我被赶出去,我后来去找钟让的时候,就会拉着季存一起。

  季存在高中的时候经常对我嗤之以鼻,“你丫就是一小贱人,换做别的男人,你还真爱不上。你就喜欢钟让这种不给面子又不爱你的。”

  我也嘴上不饶人,“彼此彼此,慕暖那儿没给你好脸色,你不也天天换着法子讨她开心吗?听说慕暖又换了个学生会体育部的男朋友,季存,你在哪呀?”

  季存气得小白脸都扭曲了,“商绾你这样活该追不到钟让!”

  “搞得像你能追到慕暖似的!”

  “祝你早日追到慕暖。”

  “嗯,也祝你快点把钟让骗过来。”

  可是声音一换,立刻就变成了那日剧组里我和季存和平告别,面对彼此的脸,我们互送祝福。

  到底是言不由衷,还是发自真心,谁也无从得知,连我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答案。

  结束回想,我扶着还有点昏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随后下地。刚走没几步,门口就有人推门开来,“你醒了?”

  “嗯。”我看了钟让一眼,“你把我带回你家做什么?你不怕你家里人——”

  “家里人都出去旅游了,没有一两个月不回来。”钟让眼神直勾勾看着我,“我整个家周围三公里以内都有人24小时守着,商绾,你逃不掉。”

  他将他的家,铸成了我的牢。

  我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惊恐,“你到底想怎么样?钟让,你想把我关起来切断外界一切联系吗?”

  “没错。”

  钟让直勾勾看着我,“直到你放弃抵抗为止。”

  我觉得,这要是换做当年的我,钟让要囚禁我,我可能会亲手伸出两只手,让他给我带上镣铐。

  这可是钟让啊,这可是,我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啊。

  可是现如今……我除了心寒,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不会服从的。”我攥紧了手指,“如果你想囚禁我,最好囚禁我一辈子,不要让我有任何逃出去的机会。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商绾,你非要跟我这么闹吗!”

  “现在是你缠着我不放!”

  我歇斯底里地吼着,一边吼一边倒退,“是你不肯放过我,钟让……现在是你不肯放我走。”

  “我说了,我后悔了,我要你把你留在身边,这话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钟让上前一把抓住我,“非要我把话说全吗,商绾,过去的不算,你跟了我,我们重来——”

  “你觉得人心是可以像电脑一样重新开机重头来过的吗?”

  我红了眼睛,“钟让……你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说重来就自私自利地要重来?你把我当什么!”

  “你装什么矜持?”钟让按住我,拽着我将我拉上房间的床,我拼命踢他,钟让大概是被我踢痛了,愤怒到了极点,男人拽住我,“你不是爱我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了,你装什么矜持,装什么欲拒还迎——”

  “我说了我不爱你了——”

  钟让怒从心底,用力掐住我的肚子,我吃痛叫了一声,“钟让,你弄疼我了……”

  “疼就记住,第一次疼吗?后来和钟让呢?你给我记住,这辈子只有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他在嫉妒,他在失控。他根本不是那个钟让了,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捏住了我的手高举过头顶,屈辱的姿势让我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一般接受来自他的鞭笞,钟让扯开我领口,“还敢让季存带你走吗?还敢让他碰你吗?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吗?那你也未免太脏了一点!”

  我情绪起伏太过激烈,钟让的触碰让我浑身上下都反感并且起了鸡皮疙瘩,慌乱中我察觉到有什么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我苍白了脸,牙齿咬得咯咯响,“钟让,别碰我,我……”

  钟让低头,呼吸一滞。

  血。

  ******

  “你知不知道商绾在哪里?”一天后,季存接到了来自张良的电话。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的?”季存皱眉,“商绾在哪关我什么事?”

  “你之前来医院登记病房的时候留下的。”张良的口气有些急,不像往常一样平稳,“我找不到商绾,所以找你……”

  “找不到,说明你被甩了呗。恭喜你,老实人。”季存坐在家中客厅里,拿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干嘛给我打电话?我可没空再对一个用过的女人来兴趣。”

  “不……商绾没什么朋友。”张良抿唇,“江铃儿的联系方式我没有,只能找你。前天我去找商绾去她家吃了东西,晚上回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下雨了,我就问她借了伞,原本打算再过一天找她一起做菜的时候把伞带过来还给她的,但是……她不在房子里,我在门口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而且她手机打不通。”

  “你去了她新住的地方?”季存眉心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刺,“呵呵,还约了一起做菜,你们情调蛮好啊。”

  “请你不要搞错重点,重点是商绾失踪了,季存,我担心她出事,所以才来找你的。”

  “她没有来找我。”季存的声音猛地冷了下去,“都有你陪着了,她会想起我?她这种吃里扒外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可能来找我?”

  “那她去哪了?”

  “我——”季存说话一顿,去哪了?去哪了?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死活,他一定要管吗!

  “等等,我这里接到了一条短信。”张良在家换了个姿势拿手机,他把手机开了扬声器,直接打开短信,一边看一边说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我当医生的同行朋友,让他帮忙留意有没有叫商绾的病患入住的消息,然后他给我发来了短信,可能是有消息了……”

  “妇科……住院……”

  季存的心猛地一紧,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窒息感逐渐浮了上来。

  “她……”张良的气息不稳了,季存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着急,“她怎么了?她住院怎么回事?”

  “做清宫手术……清宫……”张良感觉拿不稳手机了,“她流产了?”

  “流产?”

  季存失声喊了一声,“什么时候?她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就过来找你面对面!”

  张良报了个地址,下一秒又有短信发进来,“我朋友帮我看了当时的记录,过来给她做手术签字的是……是……”

  季存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钟让。”

  季存的手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钟让带着商绾做了二次清宫,什么是清宫?就是流产没流干净,进行的第二次刮宫,把子宫里面残存的胚胎残絮都刮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第一次流产,没有做正规。

  季存不敢去想,他一个大男人,这会儿都觉得有点腿软。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响:为什么会第二次清宫,那么第一次流产的她……经历了什么?

  季存几乎是没有多想就抓着钥匙出门,到了地下车库拉开车门就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

  张良报了个地址给季存,“你别来找我了,我们一起去医院吧,医院门口见。”

  季存没说话,对面张良挂了电话。

  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抖,脑子里各种声音一股脑儿涌上来,逼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问自己,商绾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

  我在经历了第二次手术之后整个人特别虚弱,只能靠着营养针来维持身体,钟让坐在我窗前,眸光冰冷,“如果那天你同意直接做人流,也不至于吃现在这个苦头。”

  我虚弱地笑,“要不是你非得强迫我,导致我情绪波动,我怎么会出现流产征兆?”

  钟让原本想强迫我,却发现我情绪起伏太激烈刺激到了身体,出现了流产征兆,当时都震惊了,他没想到会怀孕,更没想到……我会因为反抗他太剧烈而流产。

  “商绾,你疯了吗!”

  那个时候钟让死死掐着我的脖子,“你怀孕了?你怀孕了?谁的孩子,你告诉我——你怎么敢!”

  他恨不得掐死我!

  我因为疼痛脸色惨白,气若游丝,“钟让……放开我,痛……”

  再往后我直接昏了过去。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被送去医院,而是依旧在钟让家中。

  我如遭雷劈,睁开眼睛是钟让那张冷漠的脸,腹部的坠痛依旧还在持续,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摸着肚子,“你想如何?”

  “把孩子打了。”

  钟让眼里迸射出冰冷的光,“我让医生过来给你动手术。”

  我心知肚明这个孩子我没本事养,可是只有我自己能选择打或不打,钟让他没那个资格!

  于是我咬着牙和钟让对峙,“休想!”

  我的对抗使得钟让误以为这是我想保住孩子,他暴怒,俊美的脸上再也不见了往日的冷静理智,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杀意,“商绾!你到底怀了哪个男人的野种?这个孩子是谁的?我那么久没碰你——妊娠反应报告给出来的这段日子,这段日子,我没碰过你,我没碰过你!”

  他清楚知道了,知道了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他的,所以才会对我这么狠,连同对待这个孩子一起,“我不会允许你生下他的,你没资格怀上别人的孩子,除了我——只能是我!”

  他拿起手术协议书,直逼我而来,“签字!我安排人打掉这个野种!”

  野种!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还是一时被气昏了头脑,就要和钟让对着干。他这样囚禁我,我哪怕拖累自己的身体,都不要如他的意!

  我红了眼睛,“我拒绝!钟让你休想!”

  “商绾你敢!”

  钟让的眼里像是能滴出血来一样,“是季存吗?是不是季存?你和季存上床了,你还怀了他的小孩。商绾,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我告诉你,这个小孩,我留不得他!”

  “你没有权利来决定我的小孩生死!”

  我歇斯底里地吼回去,“我就算胎死腹中一尸两命,都不要你来指手画脚!”

  “你尽管试试!”

  被我最后这句嘶吼激到失去理智,钟让像是疯了一样,他怎么能想到……怎么能想到我会怀孕,他想一切重来的,他要让所有的都回归到原点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季存的种,季存的种!

  该死的,为什么是季存!为什么不是他钟让!

  “你爱的不是我吗?”钟让眼神黑得可怕,“你怎么能怀上别人的孩子?商绾,我告诉你,我不会留下他的……你今天这个孩子,不打也得打!”

  钟让恨得口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他用力咬紧牙关,我能观察到他咬肌都在颤抖,像是摒足了力气在压抑,上前来按住我,“签字。”

  我说,“你把我手指砍了吧,拿着我砍下来的手指去按手印,至少能遂你的愿。”

  钟让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滔天怒火吞噬他全部理智,“不肯打是不是?非要这个小孩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吴默!”

  门被人哐当一声从外面打开,吴默手里端着盘子进来,我一惊,“做什么?!”

  “现代医学上,终止妊娠反应有两种手术。”钟让面无表情看着我,“我给过你选择去做无痛人流的,商绾,可是你不要——那就药流吧。”

  药流。

  我看到了吴默端着的盘子上放着方方正正一个药盒,钟让有这个本事从医院里调出药流的药来,可是这一刻,我只觉得恐慌和心寒。

  我没有任何人生自由,连肚子里孩子的去留都由不得我。

  我被剥夺了一切资格,眼睁睁看着吴默上前,将药递给钟让,钟让捏着药冲我而来,我瞳孔紧缩。

  “不……”

  我连连摇头,“我不……钟让你不能这么无情,我有最基本的人权……你不能这样不尊重我……”

  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哪怕一个人去医院打胎,也是光明磊落不偷不抢的,但是现在这样算什么……算什么!被迫吞下药,失去这个孩子,这样算什么!

  可是钟让无视了我的挣扎,派人将我按住,我终于绝望呼救,“救命……钟让,别这样,钟让,我去打胎,我会去打胎,你不要强迫我——”

  不要……这样肆意践踏我的尊严……

  坚硬的药丸从我喉咙里淌过,我如同吞下了一根针一般剧烈干呕着,可是钟让压着我,不让我吐出来,胃部在痉挛,在本能排异,我哭叫着,“钟让,我恨你,我恨你!”

  “钟少……”吴默没忍住,声音居然在隐隐发抖,“药流可能会出现流不干净的情况……要不……还是做人流吧,至少利落干净给个痛快……”

  “不用你管。”

  钟让狠狠抬高了我的下巴,看着泪眼朦胧的我,“痛就好好记着,给过你无痛人流的选择,是你亲手不要的。季存的种就这么重要吗?好啊,商绾,那我成全你,让你一点一点享受胚胎脱落从身体里排出的感觉吧。”

  这一刻,透过眼泪,我觉得我看不清楚眼前男人的脸了。

  我爱的到底是他什么?

  不……我已经什么都不爱了。

  后来钟让离开了,我感觉身下不停地在流血,吴默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商绾……”

  他喊我商绾,他还会喊我。

  我又哭又笑,“吴默……我流产了,我要流产了……我的血停不下来,吴默……”

  救救我……救救我……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当年商家待你如亲生!

  吴默绝望地闭上眼睛,“商绾……对不起。”

  说完他像是逃一样逃离了这个房间。

  我躺在床上再次昏迷,直到我身下流出的血染红了整片床单。

  ******

  我醒来时因为剧痛,四肢无力,整个人都在哆嗦,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只是一个小时。

  但是我可以清晰感受到,孩子没了……已经没了,我这副身体已经伤了,以后还如何补得回来?

  哥哥……我眼泪往下掉,哥哥……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钟让推门进来,靠近我的时候,看见我床单上汹涌的血迹,瞳仁狠狠一缩,“怎么会这么多血?”他伸手一摸我身下的血,还是温热的……

  “吴默,吴默!”

  钟让叫喊声带着颤音,“叫医生来,叫医生来!”

  ******

  “钟先生,夫人因为药流没流干净,加上情绪激烈比较严重,身体又虚弱,药流没流好,可能要二次清宫才能彻底刮干净。”

  医生把单子递给钟让,随后戴上口罩,“您在这儿签名字就好,我们马上准备为夫人做手术。”

  医院里的人以为钟让送来的,是他的老婆。

  钟让没有说别的,快速签下字,医生随口一问,“怎么不做无痛人流呢?”

  “听说……药流伤害比较小。”

  “是比较小,但是也会出现流不干净的情况,这样的情况还要刮宫,伤害就比人流更大了。”医生叹了口气,“何况夫人底子还这么虚,营养不良啊。先生,好好照顾夫人吧,她这次是伤大了,伤了根基,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话说……”

  医生顿了顿,“先生看着不缺钱的样子,怎么非要打掉这个小孩?您和夫人多个孩子,一家三口多好啊。”

  多好啊。

  钟让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笔。

  不,季存的种,他留不得!

  狠心签了字,钟让道,“麻烦你们了,一定要保宫……”

  “我们懂,先生您坐那儿等一会吧。”

  ******

  我再次醒来,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钟让坐在我窗前,刚对我说完我这是自讨苦吃的话,又对我冷笑,“还敢吗?”

  我没说话,两眼无神望着窗外。

  钟让上前来,恶狠狠道,“想谁?想季存?连孩子都没有了,你还想着他?”

  孩子没有了这几个字牵扯到了我最痛的神经末梢,我原本死气沉沉的人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冲着钟让砸去,“滚——滚!”

  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你凭什么!钟让你这个魔鬼!

  “滚?你敢对我说滚?”钟让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按住我,“商绾你找死是不是!怎么,为了季存的那个野种居然要跟我作对?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爱上谁都跟你没关系!”

  我崩溃地推着他,如果可以,我甚至用尽一切想要撕咬他,我摔碎了一切可以触碰的东西,钟让勃然大怒按住我,把我死死按在床上。我眼前视线摇摇欲坠,满目白光,“我就是在找死!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钟让,你不是要诛我的心吗!来啊,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能对我做什么,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商绾!”

  钟让发出又粗又沉的叫喊声,“你还想不想身体好了!”

  “在干什么?”

  嘭的一声惊天巨响之后,门口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脚步声不急不缓——这是我熟知的节奏。只属于,季存的步伐。

  季存走进来,瞳仁不着痕迹缩了缩,而后声音微微压低,“钟让?放手。”

  “你怎么进来的?”

  钟让没有松开我,反而和季存对峙。

  “你的人太弱了。”

  季存深呼吸一口气,眸光里带着戾气,“打不过我。”

  钟让一震,“你来干什么?”

  “张良找商绾找得着急,问我把她关哪去了,我总得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季存皮笑肉不笑上前,身后跟着张良,“你把人弄流产送医院是几个意思?”

  张良一下子来到我身边,“你没事吧?”

  我浑身哆嗦,瞳仁涣散,近乎无力念着,“季存……”

  可是季存对此充耳不闻,随后看向钟让,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自己攥成拳头的手指,早已在隐隐发颤。

  钟让盯着季存这张防备的脸,忽然间笑了。

  季存喉结上下一动。

  “流产?你也知道她流产了?”

  钟让眸光极狠,“我让她做人流,她不肯同意,既然如此我就替她选择了药流,可惜了……药流没流干净,又刮了一次宫,这不,总算把孩子打干净了。”

  他残忍地说着如此惊悚的话语。

  季存感觉自己背后升起了一阵寒意,他原本只是过来凑个热闹,顺带看看情况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这么殷切帮人家打胎干什么?商绾虽然跟我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吧?”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钟让咧嘴笑了,我祈求他不要说下去,可是他不管不顾,将我的心血淋淋挖出来,还要再插上一刀。他说,“孩子要是我的,我能把它打了吗?”

  季存脑子嗡的一声作响!

  他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失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钟让极少看见意气风发的季存能有这样的表情,他觉得他终于赢了一把,扳倒了这个男人一把,于是像是报复一样,“你连你自己在外面有了种都不知道吗?天啊,堂堂季家大少爷,居然不清楚自己睡过的女人怀孕了?”

  季存倒退两步,看向我,我能做的只有绝望地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季存猝然爆发的怒吼,声音里夹杂着惊天杀意,刀子一样扎进我身体里,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钟让的衣服,用力攥紧,愤怒到指关节咯咯作响,“钟让……”

  钟让……钟让!!!

  他敢!他居然,他居然把他的孩子打掉了!

  季存如同野兽一般低吼,抓起边上一根板凳冲上去,几乎要和钟让拼命,“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要不是钟让躲得及时,这根板凳能在他脑门上敲出一个血窟窿来,季存管不了那么多,他弄死钟让的心都有!

  “我把商绾怀着的你的孩子打了。”钟让像是疯了一样,倒笑出声来,“怎么了,你很在乎吗?反正这个女人是个累赘,我替你打了,你还省心——”

  季存一拳挥过来,张良和门口的吴默冲进来拉他们,“钟少!”

  “季存!”

  我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想去听,不想去面对,这一切……这一切……

  季存红了眼睛,身体已经不停大脑控制了,他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浑身上下都带着狂暴的戾气,被张良拉开后,还要摆脱张良。

  疯了!疯了!商绾的孩子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为什么!!

  ——他的孩子没了!

  他盯着钟让那张得逞一般的脸,从喉咙口发出狼一样的嘶吼,“找死!!”

  因为这场变故惊动了保安,后来整个医院的保安都出动了,张良疯狂抓着季存,季存失控咆哮,“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