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前夜(中)(第2页)

  汉娜又飞快地眨动眼睛。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差点就进不了詹妮娅的耳朵:「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哥哥干了什么危险的事,我们可以检查一下他的行李。要知道,我叔叔经常乱放他的安眠药瓶……」

  「不,」詹妮娅立刻说,「不是这样的。问题不在他身上……我觉得有危险要发生,汉娜,有一种围绕在我们这里的气氛。但那并不是我哥哥带来的,我想,那确实有关于他,但关键并不在他。」

  ….

  「噢,」汉娜自然地接话,「那就是今天傍晚来的那个男生?」

  詹妮娅惊奇地望着她。汉娜点点头,用她一贯愉快平和的语气说:「当然,我不知道那个男生有什么问题,可我很了解你呀,詹妮娅。今天傍晚他刚出现的时候,我只要瞧你一眼,就知道你不喜欢这件事。不,你们肯定不是初次见面了。可要是你跑去过你哥哥那里,我应当会知道的。所以,我想是他曾经来过咱们这儿。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可猜不出下文了。他也许是个危险人物吧,虽然在我看来,他是个挺平淡的人。你跟他交往过吗?」

  她的问题叫詹妮娅呛得咳嗽起来。汉娜心平气和地帮她拍背顺气。「看来没有,」她几乎带着失望地说,「我本以为这里头会有些类似的展开呢。」

  「汉娜,」詹妮娅按住她的手,「你一直是个天才,但你必须控制你过度活跃的想象力。」

  「是呀,是呀,」汉娜托着下巴,出神地继续说,「我确实想东西很快。有时我的眼睛看见一张画面,脑袋里就会冒出十几个不同的念头来。从实际情况来说它们当然是有次序的,人没法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因为我们的大脑结构不允许这么做。但对我自己来说,它们的确就像是同时呈现出来的,能让我在做作业的同时研究别的问题,或者在照顾妹妹的时候算几道题目。这样当然不坏,可是詹妮娅,有时它们确实也很困扰我,因为我的注意力太容易被分散……我甚至不太记得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因为我忙着琢磨他到底在看什么。想必你也发现了,他会无缘无故地朝空旷的地方瞧。非常有意思。当时我想他也许有眼睛方面的问题,像是虹视,或者飞蚊症。但也许他只是在紧张,他正小心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是这样的。」詹妮娅娴熟地轻拍她的脸,把她从无边无际的想象世界里唤醒,「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刚才那样的想法。」

  ()

  https://「我的确不擅长在众多想法里找到正确的那个,毕竟每一样看起来都说得通。」汉娜惆怅地叹息,「这是你的特长呀,詹妮娅,你能像猎犬一样对着正确目标咬住不放。」

  「而且我也不会喜欢一个像莱曼那样闷不做声的男孩。」

  听到这话,汉娜睁大她翠绿的眼睛,又咯咯地笑起来。

  「天啊,詹妮娅。」她柔和地说,「你真的不擅长和内向的人打交道。不,不全是这样,我想你是不擅长注意那些真正老实安分的人。」

  詹妮娅沉重地点点头。她实在无可反驳。

  「就我看来,」汉娜继续说,「咱们新来的那一位和莱曼完全不是同类人。莱曼只是笨拙和害羞,詹妮娅。他确实没办法同时处理两件事,而且和别人说起话来也总是慢半拍,但要是你让他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办自己感兴趣的事,实际上他也能做得很好。你看过他为复活节庆典仿写的十四行诗吗?詹妮娅,我想你从来注意不到莱曼,因为他是个缺乏复杂性的人,换句话说,是个无趣的好人。」

  ….

  「你说得我好像只关心恶人。」詹妮娅语气微弱地抗议道。

  「可你确实是这样的呀。」汉娜理所当然地说。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回到桌前,越过窗户望着前院。

  「我一直认为邪恶是有趣的。」她心不在焉地绕着金发(詹妮娅在她背后翻了个白眼),「那就像是鬼故事的作用一样。好人就像一杯蛋奶酒与挨着火炉的沙发,会令你自己觉得舒适和安全。可是恶人,詹妮娅,接近恶人会使你自己变得锋利和敏锐。这更像是一种对抗运动,或者……一种狩猎。是的,我想狩猎是最合适的说法。你正是一只王牌猎犬呢,詹妮娅。」

  「而你现在听起来真的非常邪恶,汉娜。」

  「我觉得我是有一点。」汉娜承认道,「莱曼也说我有点女妖的脾气呢(詹妮娅第二次翻了白眼)。有时我的确觉得,在合理的尺度内,趣味要比道德更吸引人。我一直很喜欢那种角色,你知道,那些站在邪恶王座旁负责给魔王出主意的军师。那是个多好的职业呀,既不用承担任何实际的资产损失,又能尽情把自己的伟大计划实施在羊群头上。」

  「在现实世界里,」詹妮娅插嘴说,「我们管这类人叫政客和高级管理人员。」

  「我猜从政也是一条出路。」汉娜思考着说(詹妮娅在床上发出哀嚎),「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在谈论职业规划呀。说回到你哥哥的朋友,我认为他和莱曼并不是一种人。不错,他们有些表象上的相似:仪表斯文,衣着简朴,不爱说话,总是聚会里最容易让人遗忘的那个。但这都是些流于表面的东西。你不能靠这些就了解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莱曼的沉默是因为他是个羞赧的人,只要落在人群里,他就会心中无数,唯恐冒犯到别人。他信奉着‘他人即地狱,这句话,詹妮娅,既害怕别人会伤害他,也害怕他的无知会伤害别人,因为他从出生起就活在那些漂亮的玫瑰色石墙后头,他所懂得的人不过是些书本里的描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