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孤军奋戟堤坝裂 万马踏冰钟离危(第2页)

 高塚城下,奚康生举着陌刀大笑:“梁国鼠辈,可识得祖逖遗风?”

 宋黑刚喊半句“结阵”,就被箭雨穿成了刺猬。

 惠绍的帅旗在彭城城头晃了晃,终究还是灰溜溜缩回宿预城。

 您看这战局,多像魔术师变戏法。

 前日还金銮殿上摆庆功宴,今日奏折里尽是“败北”“溃退”。

 睿在合肥听得消息,把药碗往案几上一墩:“传令全军,加固城防!”

 他望着北方天际的狼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朵朵红梅。

 此刻淮河两岸,梁军旌旗正被北风吹得猎猎倒卷。

 魏将元英的马蹄踏过青石板,冷笑声震得梁军辕门上的铜钉簌簌直落:“南朝无人矣!”

 固城破,宿预陷,两路败报像巨石砸进梁军大帐。

 临川王萧宏攥着战报的手直抖,金甲撞得案几叮当作响。

 这位皇子哪见过这般阵仗?

 前日里还做着直捣洛阳的美梦,今朝魏军铁骑已踏碎梁军防线。

 “殿下,留得青山在……”

 吕僧珍刚开口,柳惔就炸了:“退?老柳我啃了三个月干饼子,就为在这淮河岸上看浪花?”

 帐外秋雨正急,淋得军旗湿透,倒像这群武将脸上淌的水,分不清是雨是汗。

 “百万雄师未战先怯,成何体统!”

 昌义之红着眼眶踹翻火盆,火星溅上裴邃的战袍。

 这位白面书生却稳如磐石:“当年苻坚八十万大军尚能破釜沉舟,怎的今日……”

 话没说完,朱僧勇的剑已经出鞘半寸,寒光映得萧宏脸色发青。

 “都住手!”

 萧宏突然掀翻案几,玉珏摔得粉碎,“你们当本王想退?

 可洛阳城头飘的是魏国旗!”

 他扯开衣襟露出半截黄绸,竟是梁武帝亲笔血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众人顿时哑了火,只闻秋雨敲打牛皮帐的声响。

 吕僧珍趁机凑近萧宏耳语,声音低得像蚊蚋:“殿下,您昨儿在洛口大营抱着歌舞伎饮酒,真当没人瞧见?

 这仗本就没法打……”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探马浑身是血撞进来:“魏军距大营不足十里!”

 裴邃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想起出征那日满城柳絮。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见吕僧珍冲他使眼色——那位皇子正盯着沙盘上的洛阳城,指尖深深陷进黄土里。

 夜风卷着雨丝灌进大帐,吹灭了最后一盏铜灯。

 邃始叹息而出,身后传来碎瓷片被踩碎的脆响。

 萧宏缩在帅帐里,手心里攥着魏军射来的女子发簪。

 帐外秋雨淅沥,混着战马不安的嘶鸣。

 他何尝不知三军正在耻笑他“萧娘”的诨名?

 可望着泥泞中歪斜的梁军旗幡,他终究没敢迈出大帐半步。

 “元帅!末将愿率精兵突袭寿阳!”

 吕僧珍的铠甲上淌着雨水,在帐外急得直跺脚。

 萧宏盯着舆图上被红圈标注的“韦”字大旗,那是魏军最忌惮的韦睿部。

 他忽然想起元英那句“静观其变”,喉头滚动两下,硬是把到嘴边的“准”字咽了回去。

 魏军营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奚康生把佩刀拍得震天响:“梁军这都缩头乌龟半月了,元帅还等什么?”

 元英望着梁营方向升起的炊烟,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沙盘:“看见那片飘摇的‘韦’字旗了么?

 猛虎未动,怎好惊扰?”

 帐内将领们相视而笑,都道元帅过于谨慎,却不知他案头密报早写明:韦睿每日亲巡营寨,连伙夫灶台都要掀盖查看。

 深秋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洛口大营瞬间成了泽国,粮车泡得发胀,箭矢漂得到处都是。

 “元帅!江堤要决了!”

 报信的小校摔进帅帐时,萧宏正哆嗦着往身上套软甲。

 他忽然瞥见案头那支女子发簪,不知怎的想起建康城中的歌舞升平,竟带着亲兵趁乱摸向江边。

 “快开城门!本王是临川王!”

 萧宏的小船刚抵白石垒码头,就扯着嗓子喊。

 城头火把映出萧渊猷年轻的脸,这位衡阳王第三子竟冷笑一声:“暗夜叩城者,焉知不是魏军诈术?”

 硬是把这位皇叔晾在暴雨里两个时辰。

 直到晨光熹微,望见梁军溃兵潮水般涌来。

 渊猷才命人垂下竹篮,里头装着两张热饼——却连杯水都不肯递。

 江风裹着雨丝拍打城墙,渊猷望着远处漂满盔甲的河面摇头:“百万雄师竟败于宵小之手。”

 他转身对副将叹道:“当年父王教我守城要诀,头一条便是‘宁拒亲王,不纳溃兵’。

 今日若放萧宏进来,明日魏军怕是能直抵建康城下。”

 说话间,又命人添了篮热汤吊下城去。

 毕竟雨中的败兵里,还有许多真正浴血奋战的儿郎。

 昌义之还在梁城驻守时,忽听得快马来报:“洛口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