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山中险棋(第2页)

 

傅无漾抓过门后蓑衣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在触及妻子目光时顿了顿:

 

"我去看看,你锁好门……”

 

"同去。

 

"苏阑音已拎起药箱,素色裙裾在风里猎猎如旗,

 

"你劝架,我治伤。

 

"

 

泥泞的村道上,赵家马车正横冲直撞。

 

小桃的绣鞋卡在车辕缝隙,随车拖行处蜿蜒着血痕。

 

傅无漾抄近路跃上槐树横枝,扬手掷出蓑衣罩住马首。

 

受惊的马匹人立而起,车厢轰然撞上石磨。

 

"好个教书先生!

 

"赵德茂从翻倒的车厢里爬出,金冠歪斜面目狰狞,

 

"给我往死里打!

 

"

 

七八个黑衣壮汉应声围上,钢刀在雨中泛着冷光。

 

傅无漾反手抽出粮仓旁的钉耙,木柄横扫带起裂空之声。

 

冲在最前的恶仆膝窝突遭重击,跪地时撞飞三颗门牙。

 

苏阑音趁机扑到马车边,银针连刺小桃足底三处大穴。

 

血暂时止住时,她发现少女腕间淤紫的指痕——虎口处有箭茧压出的特殊纹路,分明是常年拉弓之人留下的。

 

"小心!

 

"傅无漾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袭来。苏阑音旋身闪避,药箱被飞来的钢刀劈成两半,金针裹着当归片洒落泥水。

 

傅无漾眼底血色骤浓,钉耙脱手贯穿偷袭者右肩。他踏着满地狼藉逼近赵德茂,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大昭律》第七卷十三条,强抢民女者杖九十,徒三年。”

 

"你敢动我?

 

"赵德茂突然怪笑,从怀中掏出半块鎏金令牌,

 

"可知本公子三日后就要进京迎娶永平郡主?

 

"令牌上蟠龙纹在雨中清晰可辨——正是三年前傅无漾在太后寿宴上见过的式样。

 

钉耙木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傅无漾余光瞥见妻子正在救治昏迷的里正,老丈人胸前脚印与军靴纹路分毫不差。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线平静无波:

 

"滚。

 

"

 

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雨幕中,傅无漾忽然踉跄扶住石磨。

 

苏阑音奔过来把脉,指尖触到紊乱的内息:

 

"你用了游龙劲?太医令说过这功法再动三次……”

 

"无妨。

 

"他拭去唇边血线,却抹不净袖口暗红,

 

"先看顾乡亲们。

 

"

 

是夜,苏阑音在灯下捣着续断草。

 

傅无漾推门进来时带着潮湿的松香,发间还沾着后山坟茔的纸灰——他定是去祭拜那位

 

"暴病而亡

 

"的樵夫了。

 

"小桃的腿伤需要云崖白及。

 

"她突然开口,

 

"明日我进山去采。

 

"

 

"不行!

 

"药杵砸进石臼的闷响里,傅无漾意识到自己失态,

 

"我的意思是...…雨后山险。

 

"

 

苏阑音举起半截桃木簪,断口处年轮如涟漪散开:

 

"十年前离京时你赠我此簪,说‘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如今黄泉未至,夫君就要独自赴约么?

 

"

 

傅无漾瞳孔骤缩。

 

那簪子是他白日打斗时折断的,此刻断簪正指着药箱暗格——那里藏着太后所赐的金针,以及他们离京前暗卫首领跪献的玄铁令。

 

“赵德茂令牌上的蟠龙纹,是傅无咎门客专有的标识。”他终是败下阵来,“今日那些恶仆,至少有两个出身北衙禁军。”

 

苏阑音将捣好的药膏细细抹在他裂开的虎口:

 

"里正胸口的靴印,与十年前追杀我们的死士一般无二。

 

"

 

烛花爆开的瞬间,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决绝。

 

傅无漾忽然拥住妻子,下颌抵在她发顶轻颤:

 

"明日我去州府找刘...…”

 

"我们同去。

 

"她打断他,指尖按上他后颈要穴,“你若敢点我睡穴,我便用金针封你三经五脉。”

 

更漏声里,傅无漾望着熟睡的妻子,将玄铁令放进她枕边药囊。

 

窗外忽有夜枭啼鸣三声,他执起断簪在桌面刻下:虎贲现,速离。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桃源村的打谷场上已经站了二十来个青年。

 

傅无漾手持一根竹竿,正在纠正一个少年握棍的姿势。

 

“手腕要稳,像握笔一样。”他站在少年身后,扶着他的手往前一送,“刺出去的时候,肩膀放松。”

苏阑音抱着药筐经过时,忍不住驻足观望。

 

阳光穿透薄雾,在傅无漾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

 

他教人武艺时的神情与教书时截然不同——眉头微蹙,目光如炬,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多余。

 

"苏娘子!

 

"村里的姑娘们围了上来,“您昨天说的止血药粉,我们采了些草药,不知道对不对?”

 

苏阑音收回目光,检查姑娘们篮中的草药。

 

白芨、地榆、仙鹤草...…虽然有些采得不够完整,但基本都认对了。

 

"很好。

 

"她微笑着点头,“今天我们学怎么配制止血散。”

 

谷场另一头传来一阵欢呼。

 

傅无漾正示范如何用木棍格挡攻击,七八个青年轮番上阵,都被他轻松化解。

 

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勾勒出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

 

“傅先生好厉害!”小桃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崇拜。

 

苏阑音低头碾药,嘴角不自觉上扬。

 

谁能想到,三年前那个连剑柄都要镶嵌宝石的王爷,如今会用一根普通竹竿教农家子弟防身之术?

 

正午时分,傅无漾走过来喝水,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苏阑音递给他一块帕子:“教得不错。

 

"

 

"彼此彼此。”他朝正在学习包扎的姑娘们努努嘴,“听说昨天你教的急救法子,连八十岁的张婆婆都学会了。”

 

两人相视一笑。

 

自那日赵德茂闹事后,他们便决定教村民们一些自保之法。

 

傅无漾负责教授青年男子简单武艺,苏阑音则教妇女们疗伤知识。

 

村民们虽不知具体缘由,但学得都很认真。

 

"明日我要去州府一趟。

 

"傅无漾压低声音,

 

"刘大人当年受过我提携,应该能帮上忙。

 

"

 

苏阑音手中的药碾停了一瞬:

 

"我同去。

 

"

 

"太危险了。赵德茂的人可能还在路上守着。

 

"

 

"所以更需要我。“苏阑音抬头看他,眼神坚定,”你每次动用内力都会引发旧伤,需要有人在旁施针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