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临行

 慕容垂看到高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饶是早已下定决定,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沉默片刻,起身解释。 

 “君佐(高弼字)莫急,关中……关中于我而言只是牢笼,万万去不得,大燕遗民,只能托付于其他宗室,吾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殿下!关中如何就去不得,长安城里,大燕旧臣何其多也,渭北更有十万遗民散落,沦为氐人牧奴,尽皆苦不堪言,个个翘首以盼,殿下只要振臂一呼,必然是响应者云集,十万兵马唾手可得,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弃臣民于不顾!殿下自为秦廷京兆尹,难道不知我们燕人这十年过得什么日子吗! 

 不过是亡国奴罢了!” 

 听到此处,慕容麟突然出列,大声呵斥高弼:“放肆!高弼,你不过一郎中令尔,如何敢逼问大燕吴王!须知,此我慕容家事!用得到你来多嘴!” 

 慕容垂眼中划过浓烈的不喜之色,他实在是厌恶这个贱婢所生的儿子,这个逆子先是向慕容评告发自己的逃亡之路,后来又出卖他逃回燕国的长子,他最出色的儿子就是因此人而死。 

 什么虎毒不食子,当初若不是旁人苦劝,一刀宰了那个搬弄是非的贱婢之后,也必然要拿这个逆子的头颅去祭奠长子的。 

 然而,往往是最不受宠的儿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最为了得,此时他的确有些厌烦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大燕忠臣,就算此人曾经用性命维护过自己。 

 “逆子,还不退下!” 

 “高郎中,据我所知,咱们大燕皇帝陛下,可是已经到了长安,我一个弃国之人,何德何能,敢在皇帝面前奢谈威望? 

 你还是速速返回长安,去追寻你们的陛下吧。” 

 提及慕容暐,慕容垂心底又升起一股邪火,对着众人厉声说道:“诸位!我慕容垂一生从未负人,秦王于我有接纳提携之恩,从未辜负过我,然而秦运衰竭,是天命也,吾当以义取天下,关东河北,才是我们驰骋之地,关西之语,勿复言之!” 

 高弼听见慕容垂称呼自己之前的职务,已是恍然,再听到这些,心中郁闷至极,十年了,纵使两鬓斑白,慕容垂却一点也没变过。 

 当初不听众人之言斩杀慕容评,匡佐朝政,致使国家因为这种奸人而覆亡,荆州之时又不能杀死苻坚,此时竟然还是如此固执。 

 高弼本是前来弥合前燕两大集团之间的矛盾,情知事已不可为,族人家眷俱在关中,他又不能只身追随慕容垂而去,只能踉踉跄跄地退出门外,一言不发,上马连夜西奔而去。 

 自淝水之后,狂喜多日的高弼,此时,心中对于大燕的前景,似乎也被这浓浓夜色所遮蔽,渐渐暗淡下来。 

 “父亲,高弼此人眼界狭窄,根本看不懂父亲的宏图大略,您不必介怀,秦之精锐俱在关中,岂是好相与的! 

 儿臣以为,当下,我们这些身上没有官职的,应该先行北上渡过大河,潜入邺城,替您联络旧部,等到您一旦脱身,可以立即起事!” 

 听完逆子的这一番话,慕容垂心中郁气也去了七八分,不知何时,此子竟然长了几分见识。 

 也不看慕容麟个,只沉声说道:“不急,权翼这些人咬得太紧,不能弄巧成拙。” 

 此时,他另外一个儿子慕容农,起身说道:“父亲,对待秦王,您没有乘人之危去杀他,这种仁义之举传扬开来,足以感动天地。 

 就如同摘取未熟的果实,与等待其自然掉落,虽然时间上相差无几,但难易程度和得到的结果却大不相同。 

 故此,儿臣以为,父亲千万不要急于求成,关东所有大城,都有苻氏宗亲以精兵镇守,前些年更是派遣关西氐户分镇各地,镇守邺城的苻丕,也不是庸碌之辈,复兴大燕,最好再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恶奴深思熟虑,这才是谋国之言,你们几个要向他学习。”慕容垂点点头,若有所思。 

 慕容农比慕容宝稍小一些,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却难得稳重,作为慕容家人,虽不如其父一般形貌瑰丽,但也是气度非凡,不知为何起了这么个小名。 

 “夜深了,你们都回去吧,免得遭人闲话,约束好部众,此时千万不要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