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邢奴(第2页)

 

秦军真要攻城,处处都是漏洞。

 

但是,他舍不得冀城内外的部众,或者说不敢浪费叔祖姚硕德之心血,此时,除了白日里战死、逃散的败军,周边十里,少说还有二、三万的羌人部众。

 

汉代对陇右、河西的持续开拓,最后留给羌、氐的生存空间愈发狭小,最后几乎只剩下陇西无法大规模开垦的深山沟壑与高原之上,这样的地形,导致他们部族非常多,但是每个部族人口却都不多,最大的也不过几千人,难以汇聚统一成大部族。

 

因此,羌、氐二族虽然临近关中,但是一直难以成事,还是借着汉末天下大乱的机会,慢慢汇聚起来,最后,在后赵末年,成为了左右天下的力量。

 

但是氐人建国以后,对羌人又开始二次压制。

 

姚详或许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是他真舍不得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部众,如果这次又被打散,这些小部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山,而青壮尽失,再次聚集又何其难也。

 

“邢奴,可还有什么法子吗?”

 

姚详对邢奴很是客气,毕竟,此人也算是跟过先祖姚戈仲的老羌。

 

“再者,就是赌了,赌我羌人能守住冀城,赌那姜瑜不能久留此地。”

 

“为何他不会久留冀城?我听说冀城也是姜氏故地啊。”

 

“老奴也是猜测而已,这人刚到这里,就尽发全军,全力一击,白日虽然混乱,但并没有看到秦军有辎重相随,虽然冀城到上邽并不遥远,但看秦人的样子,老奴总觉得他们颇为急切,待不长久。”

 

“吾来之时,秦王帐下谋士有言,劝秦王早日进兵向东,由北地郡直下长安,你是说秦王那边已经动身,而苻坚也忍耐不住了?”

 

邢奴此前并没想那么远,闻听此言,又沉默一阵,才说道。

 

“或许如此吧,老奴不知道大事如何,只是感觉罢了,不过老奴还有一言,能打败将军,姜瑜这人当然不是寻常庸将,这种人,如何会做那种半途而废的事情。

 

就算他着急东行,但不除了我们,秦州后路不稳,他岂能甘心!

 

所以老奴说这是赌,赌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就看公子如何作想了。”

 

“我如何作想,又有何区别?”

 

邢奴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又开口。

 

“老奴方才的话,都是跟随在将军身边久了,学到了一点点智慧,公子如此问,老奴只能尽力一答,不对的地方,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短短几日,他大概知道姚详是个稳妥和善的性子,应该能听得进去他人的话,如果姚训在此,他根本就不会开口。

 

不等姚详反应,接着说道:“如果公子能拿出气魄,鼓舞全军士气,那我等在此处拖住这几千氐人精锐,从大处看,自然是有利于进兵关中的秦王,是有利于我羌人的。

 

而如果公子没有信心掌握全军,那就尽早撤出冀城吧,还是汉人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奴一把年纪,死不死的无所谓,公子可还年轻,观今日之战,氐人并非山穷水尽,我羌人建国之路,还很漫长啊。”

 

姚详听罢,也不说话,只转过身去,继续看远处姜瑜大军星星点点的篝火,城下呜呜咽咽的哭声,再后面氐人军队的欢声笑语,如同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击打着他年轻的心。

 

至于城下的氐人,姜瑜夺走了他们身上的一切,每人只留给一片蔽体的麻布,初夏的陇西大山里,夜晚还是有些寒意,又夹杂着伤痛、饥饿,无奈之下,只能呜咽而已。

 

又不知何时,姚详身后响起更加悠扬呜咽的笛声,转头一看,是邢奴,正闭着眼睛吹奏一支磨得发亮的羌笛。

 

白石垒作山神梯,柏枝烧向云脚低。

 

牦牛角上挂日月,青稞酒里沉星粒。

 

阿爸敲响羊皮鼓,阿妈捧雪煮盐泥。

 

火塘裂开三千路,一条通天一条西。

 

和着笛声,姚详低声唱出这首歌谣来,这是小时候,阿妈教给他的。长安时,他也唱过这首歌谣,但被其同伴笑话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