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
不乖
现下他们皆是大气不敢出, 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招惹,忙讪讪着,拖起那行动不便的打手, 逃也般地离开了此处,生怕下一个遭遇不测的会是自己。
田庄上少了那几个庄主的喽啰,一时平常没少被他们欺辱的农户皆扬着农t具, 高声欢呼起来。
望着那些人夹着尾巴逃跑的模样,农人们还冲着他们的背影嘲弄似的吆喝了几声, 借以宣泄平时的不满。
晏羲和放下衣袖,视线频频落在梁宿宁的脸上, 心中惴惴不安,方才他气急了, 才不愿轻易放过那欺负她的人, 在她面前,他不愿行事手段那样残忍。
这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但......他还是会担心, 万一吓到她了, 可如何是好?
看着她微有出神的眼睛,他心中的不安被尽数放大, 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的脸:“宁姐姐?”
梁宿宁眨了眨眼, 没有半分他所预想的会惶恐着躲开他的模样, 反而染上了层层不加掩饰的倾慕之色:“你好厉害。”
她现下一定是有些魔怔了, 不管怎么看晏羲和,都只觉他举止从容, 英姿卓绝。
“什么?”这个回答显然在晏羲和的意料之外, 让他一时错愕着没反应过来。
只是梁宿宁却没再重复第二次,藏起面上的羞赧, 转身去搀扶了那倒在地上的大伯。
那大伯撑着土地,微微起身,周遭的农户也皆围了上来,他们处境相同,便也对这大伯多了几分同情,一一关心道:“这帮杂碎真不是个人,对着这样岁数的人也下得去手!”
“大伯,你可还好吧?”梁宿宁搀着他,让他暂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
那大伯靠坐在石头上,连连向梁宿宁道谢,只是视线在她和晏羲和身上逡巡一瞬,又担心道:“姑娘,你们二人快跑吧,这庄主的私兵不容小觑,纵使是你情郎有通天的本领,若被他们捉了去,也在劫难逃啊!”
“情郎”二字这般砸了出来,让大伯面前的二人俱是一愣。
晏羲和偷偷去看梁宿宁的神色,她没有否认,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算是默许,便是这样微小的一个动作,都让他心间喝了蜜般的那样甜。
梁宿宁来之前便知道这田庄一事必定是个烫手山芋,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只是她既然已经来了,便断不会轻易被打退。
眼下她没有得力的部下,若想与这势力不断壮大的庄主们对抗,那便还要从内部下手。
她心间打定了主意,擡眼望向大伯,又徐徐望向周边那些与大伯同样命苦的农户们:“我知道他们私兵力量不好对付,但我绝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此次我来,便是为查清他们用卑鄙手段抢夺土地之事而来。”
她这话一出,那大伯擦了擦脸上不断淌下的血水,眼睛看着她,都有了些许期望,只是看着她和晏羲和稍显萧瑟的两个人,那期望又灭了几分。
他摇头道:“只怕是单靠你们,还不足以和这些庄主们的力量抗衡,女娃娃,我们还是不拖累你了,你快自行逃命去吧!”
一边的农民们也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没有出声,显然是觉得她力量薄弱,难以与庄主的力量想抗衡。
见他们如此,晏羲和眉头微锁,上前了几步牵住梁宿宁的手:“她绝非你们想的那般脆弱,必定能助你们脱离苦海,还望你们能相信她。”
他的能耐,方才农民们皆是有目共睹的,有他发话坐镇,倒也能让他们摇摆不定的心思镇定几分,他们复又看了梁宿宁几眼。
有人显然是早已被磋磨得不愿再忍下去了,出声问道:“姑娘你,当真如此有把握?”
他们真的可以相信眼前这个年岁还不及二十的女子吗?
有晏羲和温热有力的手掌紧握,梁宿宁果断道:“我定会尽我全部力量来帮助你们,只是这其中,也不能缺少大伯你们对我的帮助。”
听了她的话,农户们俱是一愣,他们平时除了下地干活,别的也不会做什么,如何能帮的上她的忙?
但若有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就算是拼上性命,他们也愿意一试,不由问道:“我们能做什么,姑娘你尽管说。”
这些农民的土地不乏有被田庄庄主以暴力手段夺去的,自是被迫依附于这些庄主,他们便一直没日没夜的为庄主们干活劳作,就算如此,他们的那一点血汗钱也要被尽数压榨了去。
他们之中死的死病的病,家中亦是多有染上疫病的父兄妻儿得不到钱财医治,潦草死去,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散人亡,毫无应对之策。
农户们早就对庄主的盘剥怀恨在心,恨不得能让他们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这反抗庄主,让他们尽数偿还对你们所欠下的那些血债,说是要我来帮你们,实则这个重担还是要落在你们头上。”梁宿宁娓娓道。
“我们?”农户们纷纷对视几眼,“姑娘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去对抗庄主,对抗庄主的私兵?
可他们一没有衬手的武器,而没有傍身的武艺,如何能对付的了庄主们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兵力?
若真能对付,哪里还用等到现在?一旦事情失败,等待着他们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大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推脱道:“使不得!我们的家人皆暴露在庄主们眼下,况且我们实在不是庄主私兵的对手!”
事到如今了,这些农户还犹豫不决,梁宿宁无法,只好直接拿出了她方才藏起来的那节人骨:“此物是我在田地间发现的,只怕是早已有不少人遇害了。”
“这样朝不保夕日子,真的还能继续忍下去吗?”
那些农户见到这骨头气息一滞,有人怔愣着问道:“这这是从何处发现的?”
梁宿宁神色一凛,拿起那大伯放在地上的农具,走到了方才那发现骨头的地上开始一下一下地挖起土来,全然一副不罢休的架势。
只是她没挖两下,手中的锄头便被晏羲和夺了去,他轻声道:“我来。”
周遭的农人见此,亦是纷纷扛着农具一同跟他挖起那土来。梁宿宁望着身着锦衣站在人群之中的晏羲和,心下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满腔暖流。
人一多起来,事情也好办了不少,他们皆手脚不停地翻动泥土,而那泥土掩盖之下果不其然藏着一具森森白骨,而那白骨之上竟还有尚未腐朽的华贵衣料。
农人们皆吓得手中一松,锄头哐啷落地:“这这地里怎会有人的尸体?”
而且这尸体早已被土中的虫蚁啃食,没了皮肉,俨然已经被埋了许久。
农户们平时虽不乏被庄主们百般殴打折磨的,却也没有亲眼见过死在庄主手中的人,更何况这人瞧起来也不像是普通农户。
梁宿宁一见这尸体的衣着服饰,便不难猜出他是朝廷官员,她微微侧头,眸中满含探寻地向晏羲和望去。
晏羲和会意,眸光落在那尸体身上的衣料纹样上端看一阵,沉吟了半晌道:“这人大抵是两年前突然失踪的蒋大人,曾任吏部司封主事一职。”
“他失踪前可有发生什么事,有没有重大变故?”梁宿宁望着那具森森白骨,只觉不寒而栗。
“两年前,陈达欲要提拔自己的人手,却遭到了此人阻拦,而后没多久,京中便再无他的消息。”晏羲和回忆着当年之事,勉强将事情经过拼凑了出来。
“不想竟是死在了这里。”
又是陈达......
他与赵欣荣蛇鼠一窝,自成党羽,梁宿宁第一个要剪除的,便是他这个无恶不作之人。只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陈达的手段,想不到他竟手伸得这样长。
不仅当初云州销金窟一案与他有关,现下田庄之事亦和他脱不了干系。
只怕他早已也勾结上了这些庄主,相互予以好处,来帮衬掩护。竟还假惺惺地要她来清查土地,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戕害,你们难道还要将身家性命全系在这些庄主身上吗?”梁宿宁语气激动了不少,“哪日你们若惹了这庄主的不快,怕是家人连尸体都难以找全了。”
“不!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有个性子急脾气冲的农户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握紧了锄头,“哪怕是就这么死了,我也断不能再任由他们这些人胡作非为下去了!”
一个人站了出来,便陆续有更多的人响应附和,很快站在田埂上的农民皆归附了梁宿宁,这个反抗的念头一起,他们便再也难以平息下去。
“我们一定召集别的父老乡亲,让他们不再被庄主折磨,同我们一起跟那庄主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毕竟人多力量大,这些农民不再为庄主劳作,那庄主定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t打又不敢直接一棒子全打死,若真是打死了,又剩谁来给他劳作干活?
“我不会坐视不理,定会调出兵马来援助你们,只要能一举将这为祸一方的庄主推翻,朝廷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