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钱还是要命?(第2页)
树影里晃过李寡妇水红色的头绳,许瑶手里的棒槌突然砸出个闷响。
“孙会计说我这算工伤。“李寡妇把结痂的食指伸进皂角汁里,“砂轮崩了说是天意,赔了两尺粗布。“她腕上的银镯子突然滑到肘弯,内圈刻着三姐名字的缩写,在夕阳下泛着产房剪刀的寒光。
许瑶把铁皮糖盒里最后三颗水果糖塞进李寡妇围裙兜,透明糖纸在晚风里抖出公社奖状纸的脆响。
前世女儿偷藏的三颗大白兔奶糖,包装纸上印的也是这个糖厂的标志。
暮色四合时,许瑶在晒谷场拦住瘸腿铁匠。
他新打的锄头楔着块带锈的铁片,豁口处残留的蓝漆和公社农机上的编号漆如出一辙。
铁匠闺女连夜纳的千层底布鞋还簇新,鞋帮里塞着张县纺织厂的录用通知书,姓名栏的墨迹被泪水晕成个黑洞,像极了前世女儿结婚证照片上被烟头烫穿的窟窿。
“明天晌午,公社要开春耕动员会。“薛寒的声音突然从草垛后传来,他上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蓝铅笔,笔帽在月光下蓝得瘆人,“主席台的话筒连着三个村的大喇叭。“
许瑶摸着糖盒盖子上凹凸的牡丹花纹,突然想起前世追悼会上那对挽联。
薛寒的功章在供桌上闪着冷光,三姐哭晕时扯落的孝布蒙住了孙志强偷笑的嘴角。
而现在,铁盒里整整齐齐码着李寡妇的带血纱布、铁匠的锈铁片,还有那张泛着妇产科消毒水味的药方存根。
夜露打湿了晒谷场的草绳,许瑶转身时听见薛寒的军靴碾碎颗青核桃。
前世女儿婚礼上撒的核桃也是这个品种,壳上染着朱砂似的红,像极了产床褥垫浸透的血。
草绳捆扎的证物包被晨露浸得发亮时,许瑶已经站在村委会斑驳的木门前。
薛寒昨夜用红蓝铅笔在门框画的记号泛着幽光,像条吐信的赤链蛇。
“李会计的算盘珠子要蹦到房梁上了。“瘸腿铁匠拄着新打的铁拐,鞋帮里塞着的录用通知书露出半截,被晨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闺女连夜纳的千层底正踩在孙志强表舅的算盘上——那算盘框沿还沾着公社化肥袋的蓝色编号漆。
村长办公室的搪瓷缸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许瑶推门时,正看见老村长用搪瓷缸底碾碎三颗甘草片,深褐色的药粉在“烈士遗孀优待政策“的报纸上洇开,像极了前世女儿喂她喝的符水残渣。
“孙家祖坟冒青烟那年,你爹咳血的帕子还是我帮着烧的。”
李寡妇突然扯开水红色头绳,腕间的银镯磕在办公桌玻璃板上,内圈的三姐名字缩写正对着村长浑浊的眼珠,“那晚接生婆的剪刀,可没我这镯子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