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孙家三代贫农(第3页)


 她丈夫在粮站当保管员,这话顿时引来七八个妇人的附和。


 三姐就是在这当口闯进来的。


 她鬓角沾着草屑,怀里抱着个裹碎花布的搪瓷罐,未语泪先流:“许家妹子要退婚直说便是,何苦往志强身上泼脏水?”


 泪珠子砸在搪瓷罐上叮咚作响,里头晃荡的炒麦香混着她衣领上的蛤蜊油味儿,熏得许瑶喉头一紧。


 许瑶摸到口袋里那颗红枣,尖刺戳进掌心时才压住翻涌的恶心。


 前世也是这样沾着炒麦香的泪,骗得她寒冬腊月把新棉袄让给三姐,自己裹着破夹袄去挑河泥。


 “三姐这罐炒麦真金贵。”


 许瑶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勾住搪瓷罐的红绳结,“去年秋收你说孩子饿得哭,硬是从我家借走五斤麦种,如今倒有粮食炒着吃零嘴?”


 三姐的哭声戛然而止。


 薛寒突然抬脚踢翻石磨旁的竹篓,黄澄澄的麦粒混着几颗红枣滚出来,在黄土上画出道歪斜的金线。


 许瑶认出那装红枣的蓝布袋——正是上月孙志强说给爹补身子,转头却消失的布袋。


 “哎呀我的麦子!”孙母尖叫着扑上去,腕间银镯撞在石磨上迸出火星。


 她抓起把麦粒往怀里塞的动作太急,竟将藏在袖筒里的粮票抖落半张。


 眼尖的王会计弯腰要捡,却被三姐的搪瓷罐砸中手背。


 薛寒的武装带突然横亘在人群中间,铜扣上的反光惊得几个往前挤的村民退了半步。


 许瑶望着滚到脚边的红枣,突然想起暴雨夜薛寒背药篓闯进院门时,蓑衣下摆也沾着这样的泥点。


 “都住手!”


 村长的烟袋锅敲在门框上,震落几片陈年积灰。


 他身后跟着的民兵队长举着煤油灯,跳跃的火苗将众人影子扯得忽长忽短,“闹哄哄像什么话!


 明日晌午都到村委会说清楚。”


 许父的咳嗽声混着药罐沸腾的咕嘟声从隔壁院飘来,许瑶攥着那半颗红枣刚要开口,却见村长弯腰拾起粮票时,浑浊的眼珠在孙母和三姐之间打了个转。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后背发凉,就像前世看见女儿往汤药里撒香灰时,那种冰锥刺骨的寒意。


 夜风卷着柴油机的余温掠过晒谷场,许瑶转身时瞥见三姐正往孙母手心塞什么东西。


 月光擦过孙母陡然攥紧的拳头,银镯内侧那道陈年裂痕突然闪过诡异的光,像极了前世氧气罐阀门上的金属反光。


 薛寒的军靴声在青石板路上顿了顿,武装带铜扣与钥匙串相撞的轻响中,许瑶听见他低不可闻的冷笑。


 这声笑让她想起暴雨夜塌方的山路上,这人也是这样嗤笑着劈开拦路的断木,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能挡住他的道。